我和文迪手牵手走到西区的时候,校园里华灯初上。
橘黄色的灯光淡淡地羽化了我俩的身影,一个高高大大,一个大大高高。
模糊的唯美。
她不停的问我:“锦兮,要是,要是他拒绝了,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但我能感受到她的手微微颤抖,轻轻地拢了拢她的刘海儿,说:“既然都走到西区了,你就给他说了吧。再说,还有我呢,我是你坚强的后盾。”
说罢,做了一个慷慨赴死的姿势。
“嗯,好吧。”文迪笑了,乖乖地点点头,浅浅的小酒窝荡漾着甜甜的笑。
文迪不是那种小巧可爱,温柔可人到你见了她都忍不住要疼惜的女生,她张扬又含蓄,孤傲又谦卑,做事风风火火,脾气古怪乖张,反正是那种比较man的女生。
我们俩曾坐在篮球场旁的体育器材上,看着波浪卷,丹凤眼,柳叶眉,小蛮腰,回眸生色,款款生姿的美女们风摆柳似的飘过,生出无限英雄所见略同的感慨:
唉,恐怕这是我们做女生这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
可是,她喜欢上了一位学长,那位学长是她们部的部长。这让她平静的生活激起阵阵涟漪。
我问过她,为什么会喜欢他?
她说,每次她去部里值班,部长经常对她微笑,喜欢和她聊天,部长亦偶尔给她发信息,内容,不冷不热,温到恰到好处。
比天高的敏感的心,就那样被触动了。
她们部长有过女朋友,不过上学期已经分手了。至于她们部长的形象,听她的描述,应该是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那一种。
太完美了,用她的话说就是这样。
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莫名的担心。因为我曾经是完美主义者,所以,我更知晓,完美,意味着什么。
但是我知道,那么傲的女孩子,她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鼓足了勇气,才准备向她部长表白。
至于为什么要拉上我,我想,应该是我庞然大物的体型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吧。
到了,到学长的寝室楼下了。男生宿舍楼前人来人往,还有好多情侣在“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地依依惜别。我俩往那一站跟电线杆似的,让我感觉很别扭,很不自在。
我跟她说:“快点,速战速决。”
她拿出手机,电话簿里的第一个号码就是那位学长的名字,迟疑了好久,手指却始终没有按下那个绿色的键。
她忽然抓着我的手说:“他要是不下来该怎么办?他要是下来了我该怎么说?你帮帮我!”
我一阵苦笑:“这个,我真不知道。”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黯然,很显然,她可能觉得今天拉我过来真的是一个错误,因为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不介意她这样想,因为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有时候天天吵吵着要拯救别人的人,未必是能拯救自己的人。
“文迪,对不起啊。”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向她道歉。
文迪笑笑,摇摇头。突然,她的笑凝固了,整个人石化了一般。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迎面走来一对情侣,男生环着女生的腰,女生正用嘴喂那男生吃些什么,然后是一阵很张扬的笑声。
虽然在东区小湖边儿看惯了这样的场景,但我还是很厌恶地鄙视了一下那对小情侣:“大庭广众,朗朗乾坤,少儿不宜,有伤风化。”
我拉了拉文迪:“走,换个地方,别挡人家的道儿。”
文迪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死死地盯着那一个方向看。
那对情侣走近,突然那男生很不自然地触到了文迪的目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嗨。”
然后,抱着美人,目不斜视的走了。
留下一股劣质香水味儿。
我问文迪:“哎,那男生是谁啊?”
文迪不语。
许久,她忽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你干什么!”我赶紧去挡她的手,可是已经太晚了,她的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男生!龌龊!卑鄙!恶心!”她死命的抓紧自己的头发,整个人慢慢的坠下去,泪流满面。
“难道……?”
电视剧上的恶俗的场景竟然在现实生活中上演了。
曾经我是最能说的,无论在熟人还是在陌生人面前,只要我想发言,我都可以滔滔不绝。可现在,关于感情,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此时的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沉默。
有些事,非是我们不懂,而是,我们,不想懂。
说实话,我没有仔细看那男生长什么样儿,但凭我阅人的经验,我知道,无论他的相貌抑或人品,肯定配不上“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这八个字。
“距离产生美,却也产生错觉。有些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与人无尤。”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但这却是此刻我最想说的话。
知道完美意味着什么吗?
完美,就意味着,不真实。
我不再说话 ,只静静地蹲在她面前,不停地递给她面巾纸,然后,看着她抱着我哭。非是我无情,只是我觉得,有时候,能放声痛哭出来,心,也许就不会那么痛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的。
有些东西,就像鸢尾,刚开始开放,就开始枯萎。很美,亦很残酷。
许久,她才抬起头,说:“这样的男生不值得我去喜欢,不值得我去哭。”
我说,嗯。
有些人,有些事,你看它重,它就重如泰山,你看它轻,它就轻如鸿毛。
然后,她站起身,擦擦泪,又说:“我应该庆幸,在还没有爱上他的时候就看穿了他,我应该庆幸的。好男生多的是,他不值得我伤心。”
我说,嗯。
也许只有天黑透了的时候,才能分得清什么是星光,什么是灯光。
她又说:“锦兮,一定会有好男生等着咱俩的,是吧?”
我点点头,嗯。
未来充满了太多的未可知,未来会怎样,谁知道呢?
文迪忽然很无语地说了我一句:“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我从背包里掏出一打面巾纸,傻傻地说:“你要是没哭够的话,我这还有面巾纸,一包。”
文迪“嗤”的一下子被逗笑了。
我也笑了:“走吧,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个觉。明天起来,还要好好备考呢。”
“嗯。呵呵。”
橘黄色的灯光淡淡地羽化了我俩的身影,一个高高大大,一个大大高高。
模糊到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