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互联网的普及开始之后,互联网用户的娱乐项目得到了极大的扩充,在固定时间守着电台、电视的娱乐方式渐渐被淘汰。之后智能手机出现,随时、随地的娱乐方式,完美地贴合了加速的社会节奏,以及人们碎片化的娱乐时间。
这当中有一种娱乐形式,既提供了随时随地的便利娱乐,又迎合了起步阶段移动网络“低流速、低流量”环境,它在日本ACG圈中称为“Web小说”,而我们则称之为“网文”。
2001年,1G网络彻底淘汰,中国进入2G网络时代。然而,150Kbps的2G网络,平均流速也只有15~20Kb/s,于是在当时的手机娱乐里,网络小说就成了唯一的顺畅网络体验。而我们熟知的起点中文网,则创建于2002年5月,真可谓是慧眼商机的“及时雨”。
如今将近二十个年头过去,人们已经读过太多太多的网络小说,鉴于网络小说的天花板和门槛可谓一样的低,无可避免的审美疲劳,让读者们开始“闹书荒”。
但在日本,这种情况可谓是恰恰相反,在Web小说兴起之前,轻小说走的还是投稿出版社,经过一系列审批与修改后进行出版的老路,再之后还要面对销量问题,高昂的“入行”成本与风险让许多潜在作家望之却步,作品数量自然和同期的中国网络小说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日本Web小说的兴起,日本读者自然也步了中国读者的后尘,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后浪”之后居然还有“后浪”。
在广大中日读者闹书荒的同时,远隔重洋的欧美读者们,却忘餐废寝地看着我们眼中开始显得“乏味”的中国网络小说。这种奇特的现象,甚至让中国读者觉得,看老外读书似乎比自己读书还有趣。
中日欧美这几个地区的大众文学市场,的确堪称贵圈真乱。
早到的网文转变,迟来的产业链完善
大众文学,其核心就在于“大众”上,特点是创作基于大众审美与需求之上,所以“大众”一词前面,往往还隐含着“我国”这一要素。
大众文学这一概念在中国古代就已经存在,诸如《三国演义》和《水浒传》都可以说是属于此列。而在日本,明治维新后开始引入西方侦探小说,使得本土的推理、科幻大众文学开始涌现,如当时的小松左京、星新一与筒井康隆就被合称为日本科幻“御三家”,
也就是说,日本的读者最先接触到的大众文学,正是来自现在被中国网络小说攻陷的欧美地区。
时间来到21世纪,智能手机以及互联网的普及,让大众文学的传播效率得到质的飞跃,中国的大众文学早早开始向网络文学转变,读者和作者的数量在短时间内得到爆发式增长,诸如“天蚕土豆”、“唐家三少”等就是著名的网文作者代表。
天蚕土豆的《斗破苍穹》可谓是一代国民级网络小说,然而他的处女座却并不是《斗破苍穹》,而是另一本名为《魔兽剑圣异界纵横》的网络小说。这一部作品即使是在他名声大噪之后,在粉丝口中也只能获得一个“还行”的评价,可见这位红遍大江南北的作者,也不是每部作品都可以叫好又叫座。
这一现象,就反应出大众文学和经典文学之间的差别。大众文学作为一种低抽象文学,讲究的是通俗易懂,直白点说就是大众文学的作家门槛是比较低的。另一方面,这个市场的风向标,也就是读者所追捧的要素,比起文笔和剧情构思,更加集中于作品的类型之上——简单来说就是,只要爽就行了。
在三方市场中,中国的作者最早意识到这一点。
然而更早往网络文学转变并非百利而无一害,网络文学过早的发展,造就了网络文学过度的繁盛,在相关产业链的概念尚未诞生之前,中国网络文学就已经自成一方“小世界”,单纯的文字载体,发散的IP授权,使得知名作品的跨媒体合作十分吃力不讨好。比如说那些读者心中的经典角色,往往只有名字具有辨识度,因为十数年前的中国网文作者,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中国的市场缺乏完整的产业链与IP打造,日本市场相比之下输在了Web小说的起步迟缓,欧美市场则从“看超人”、“看日本美少女”变成了如今的“看中国武侠”。这三个市场最大的共同点,就只有读者对大众文学超出预期的接受程度,换句话说就是——真香。
这些因素共同形成了中、日、欧美三个大众文学市场的现状。
那和中日市场似乎没有太大关系的欧美读者,为什么又会突然迷上中国读者已经“看厌”了的中国网文?
“外国”这个词经常会给人一种思想开放、行为放飞自我的感觉,然而在欧美地区的小说以及漫画中,他们的主角却是清一色的“政治正确”——他们可以不强大,但一定要乐观、积极,并且是正义的伙伴。
他们觉得这没什么问题,就是看得有点多了,所以他们后来开始看日本漫画。
来到日韩方面,由于在游戏、漫画以及小说的市场发展得更为完善,这两个地区的作品有许多人进行翻译工作,然后输出到欧美区域。但同样的,欧美读者对于近年来“量产化”的日本轻小说,也渐渐变得不感冒,尤其是这些作品里,男主角往往都被一个乃至多个女性角色倒追的桥段,让他们开始感觉食之无味。
中国网文的出现,完美地解决了这两个欧美读者遇到的问题。
首先,出于中国网文普遍的写作风格,男主角往往都突出一个“快意恩仇”。快意恩仇在中国的小说里也算得上是历史悠久了,从上文提到的古代大众文学《水浒传》,到近代层出不穷的武侠小说,无一不是“仗剑天涯,快意恩仇”。
这种可谓在中国传承了上千年的写作风格,让欧美读者感受到了当主角不再是“好好先生”时的快感——对不对我不管,反正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再来就是中国网文的感情路线,那些在我们看来十分耿直,而且也没有脱离“后宫”范畴的桥段,却为欧美读者带来了不一样的体验,因为中国网文不会拖泥带水,敢爱敢恨,该上就上,这就和日本轻小说对于恋爱桥段的描写产生了巨大分歧。
日本的轻小说中有相当一部分主打恋爱的作品,如今年一月新番中的《五等分的花嫁》就是当红的恋爱喜剧,这种以错综复杂人际关系表达青涩爱情的桥段,早已在日本作品中自成一派。
但欧美的读者似乎却对此有些审美疲劳了,部分人觉得一些直来直去的感情线会更加“轻松愉快”,这方面中国网文则恰好符合了他们的需求。
这并非在讨论两种作品孰优孰劣,但“好想急死你”类型的恋爱桥段,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ACG作品的创作主流,由此也可以看到ACG作品的风格变迁。
但日本ACG圈子在千呼万唤之下,却只出来那么一两部类似的作品,比如说近期被称为反套路的《盾之勇者成名录》,实际上就是大家熟悉的“悔婚流”。
相比之下,中国这边确实有大量符合需求的网络小说,它们不一定怎么优秀,但是却很符合读者的需求,这就是中国网文的最大特点。
修仙入我心,忘掉可卡因,后知后觉的沉迷,实际上是后知后觉的输出
那么,中国网络小说对外国读者的吸引力,或者说中国网文对读者需求的理解,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一位美国小伙,凯文·卡扎德,他曾为了逃避失恋带来的苦闷,用毒品麻醉自我,直到他的朋友跟他说:“你读过CD没?你一定得读读看!”
他朋友口中的“CD”,指的是一部中国网络小说《盘龙》,它的英文译名为《Coiling Dragon》。在2014年,这部作品被热心的外国网友自行翻译,发布到网上。
读过《哈利·波特》等著名外国小说的卡扎德,本来对朋友的强烈推荐抱有一丝不屑,结果却一下就被《盘龙》给吸引住了。并且由于缺乏稳定的翻译更新,他开始从三个不同的翻译网站上,追着看《盘龙》的最新翻译章节。
“过去我回家后只想着吸毒,现在我回家后满脑子想的都是中国小说,它们像毒品一样让人上瘾,但至少不会伤害身体。”
卡扎德在最疯狂的时候,曾经同时追着看15部中国网络小说的翻译更新。事件传出之后,在大家啧啧称奇之余,也有人怀疑这可能只是一波炒作。但无论这一事件是真是假,如今的欧美地区,的确存在着大量中国小说的“上瘾读者”。
这个网站创立于2014年年底,日均独立访问用户的数量接近100万,位列Alexa全球网站排名的954位。不要小看这个勉强挤进千强的成绩,要知道起点中文网的排名可还在一万多名开外呢。在这些武侠世界的用户中,大约有40%来是自美国,余下的则大多是来自欧洲以及东南亚地区。
2014年年底,中国网文早已走过了最繁盛的时期,所以欧美读者的沉迷,显得是那么后知后觉。但欧美读者沉迷中国网文,实际上和他们爱上日本动漫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真正的区别在于中国网文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海外输出的问题,这正是源自于上文提到的产业链缺失。
但无可否认,其实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中国的读者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光是国内的读者就足以让作者应(pen)接(man)不(bo)暇(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