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无大志”的花朵们

日本第一生命保险公司自1989年起,每年都对日本的幼儿园儿童和小学生们做“理想问卷”,调查他们今后感兴趣的职业。结果很有趣,男孩子们最向往的职业是“运动员,警察,司机”,女孩子们则是“糕点师,美发师,幼儿园老师”。这几个职业虽然每年排名顺序不同,但连续二十几年都位于前几名,人气丝毫不减。

看到这些如此贴近生活的回答,我不禁感慨万分。我们小时候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成为“一个有抱负,理想远大的人”,“人上人,功成名就”不知是多少人多少代的梦想。依然记得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一起被大人们问及理想,我回答要当女强人的时候大家都纷纷赞许夸我胸怀大志,同伴回答要卖花时遭到了耻笑,还被她的亲妈当着大家的面骂道“没有出息”,她当时委屈羞愧的样子我至今仍然难以忘却。

到了日本之后才知道,原来那里的孩子活得好轻松,他们是可以有任何理想的,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老师们不会笑话你微小的目标,父母不会过多地要求你为他们撑面子。比如,邻家和我同龄的女孩子就认准要做美发师,她学习成绩虽然不算上流,但心灵手巧,对发型和服装的搭配都有独到见解,她妈妈也很支持她的目标,还会买来发型模特来让她练手。我那时候刚才国内重点中学的重点班出来,看到有父母支持孩子学习和高考无关的爱好不禁惊奇不已。

当然,日本也存在不少“教育妈妈”,即那些望子成龙心切,想尽方法培养少年英才的家长们,她们更注重孩子在社会上的成功,让孩子从小就考取名校,也会给孩子施加学业压力。但大多数的人还是和学习成绩相比,更注重文明礼貌等礼仪教育。从小就培养孩子们讲卫生,懂礼貌,注重合作精神,考虑他人感受,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好习惯。日本人的守秩序没得说,国民素质更是遥遥领先于世界,所以,就算大型地震海啸这样的灾难发生在日本,大家都可以非常淡定地应付,令其他国民赞叹不已。

日本和中国一样,整个社会都比较重视学历,名牌大学的毕业证在找工作时还是会起到一点小作用的,但是相异之处是日本没有太大的蓝白领之分,也没有很明显的蓝领歧视,因为大家的工资和工作时间都相差无几,只不过性质不同罢了。而且像厨师,美发师,木匠等一些拥有技能的蓝领“职人”更受人尊敬追捧,是小孩子们心目中的榜样。

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多的女孩子们会对专业主妇(全职太太)抱有兴趣。我在国内读书时周围同学的父母基本都是双职工,除了身体不好的人以外,基本没有听说过谁的妈妈每天在家里呆着。可到了日本之后才发现,班级里几乎所有同学的妈妈都是全职太太,顶多在超市等地打一些零工,双职工家庭极为罕见。

日本社会承认专业主妇这一职业,学校调查学生情况的问卷上有对父母职业的提问,很多学生都会在母亲职业一栏里毫不犹豫地写上“专业主妇”。

我读的高中虽说是升学率很高的名校,但和同学们谈天时很多人还会告诉我她们的理想是找一个好丈夫,做一名好太太,生几个孩子,在家里相夫教子。以前我们学校还专门开设“家庭班”,目的就是培养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理想主妇,不过后来随着妇女进入社会的潮流变迁而废止了。

不过男尊女卑的趋势越来越弱,传统的日本女性早已勇敢地走出家庭,到了我们80后这一代基本女孩子们婚后也都会出来工作,晚婚不婚的人也大有人在。就算有了宝宝,很多人都会选择两年以内复归职场,不再像老式人一样以一辈子的全职太太为目标了。

原本以为日本的风气已经很自由了,但到了澳洲之后才知道这里更是无拘无束。日本是个随大流的国家,做任何违反大众潮流的事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些排斥,而澳洲这种情况就非常少。这里是个多民族多元化的地方,像我们住的楼里12户人家,都来自不同国家,每家人从生活习惯着装方式到宗教信仰价值观都不一样,没有任何可比性,所以也自然不存在攀比行为。

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每个人就可以活得更自由自在。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小孩子们也无所畏忌,从小就天空行马般地畅所欲言,做真正喜欢的事,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而且,澳洲不存在蓝白领之分,有学历的不如有经验的好找工作。越脏越累的工作收入越高,非常合情合理。水管工,电器工更是那些心灵手巧者的好选择,年薪堪比银行经理了。

受这些因素的影响,包括华人在内的大部分澳洲父母们也不会太逼迫孩子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所以很多小孩子们也自然没有特别宏伟的理想。我儿子的愿望就是玩一辈子的乐高玩具,朋友宝贝长大后想开公交车,邻家小孩决定要去送报纸,虽然个个“胸无大志”,但童真有趣,和我小时候不切实际的“女强人”相比,这似乎更符合孩子的正常心理状态。

天真的孩子有他们单纯的想法,但大人们总喜欢用世俗的方法去评价他们,“高薪,白领,体面,气派”,这些表面上的东西能否真的是孩子们追求的呢?是否真正能为他们带来快乐呢?虚荣的父母们有没有真正聆听过孩子们的心声呢?以“我为你好”为理由,让孩子们放弃他们热爱的东西,按照大人的理想来过完一生,这会是他们的本愿吗?在众人期盼中长大的孩子们承受着巨大压力,大人的功利主义已经把他们捆绑在小小的茧里动弹不得,突破世俗眼光化茧成蝶的又能有多少呢?

长大了我才知道,所谓的女强人只不过是一个迷茫的憧憬,直到大学毕业走进社会为止我都没有明确的职业目标,忙忙碌碌找寻了好久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而想要卖花的朋友从小就有了自己为之努力的方向,虽然她的理想看似比我的低微许多,但不好高骛远,踏踏实实地干好自己最热爱的工作,如今花店经营有方,她小有成就又乐在其中,也确为一个美好的人生。

所以,如果我的一对儿女将来能有远大目标并为之努力的话,我会为他们感到开心自豪并鼓励他们勇敢追梦,但也会告诉他们保持身心健康快乐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不要为了虚荣心,不要为了成为人们眼中的成功人士而违背自己的心声与初衷,这才是幸福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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