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的真实姓名其实并不叫老兵,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入过伍。已是暮年的他,喜欢给村里的孩子们讲故事,那些故事总是与他的入伍生涯有关,久而久之,孩子们便也不在称呼他的真名,而是亲切唤其为老兵爷爷。
老兵喜欢讲他的青涩时期,抗日战争胜利时,作为孩子的他推着抗战小车的激动与兴奋;第一次进行训练时,作为小白的他累的筋疲力尽……我也是众多小听众的一个,但让我印象最深刻却并不是这些,是老兵讲的另一个故事,一个不属于他的故事。
另一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青年,故事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华北战争后,祖国大片山河沦陷,国家处于危难之际 。是夜,夜色凉如水,青年从柜子里轻轻拿出一套新衣,又把它放进去,再拿出来放进去,重复几次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新衣打包了起来。新衣是他未过门的妻子送给他的,一针一线,都出自未婚妻子的手,他还记得她把新衣送给他的那一天。她红了脸,那红一直蔓延到脖子上,她低下头来,又抬眼偷瞄他一眼 ,把衣服塞到他怀里,转身跑开了。他记得 那种欣喜感,那种抱着新衣的感觉 ,像是一阵春风吹过来 ,整个世界都开了花,那种甜从他的心里冒到了他的嗓子眼。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把衣服还给她,国家面临危机,他决定去参军了,这一去,生死未卜,他怎忍心开口让他等她 。他把衣服还给未婚妻子,她望着他,眼里盛满了泪光 , 那目光又惆怅又悲伤。
"后来呢,后来呢?"我急切的问到。"后来啊,后来啊 "老兵摆了摆手"没有了,故事就到这里了,没有了,孩子们,都回去吧。"在夕阳下,老兵蹒跚的背影被拉的很长。
再次见老兵,已经是他即将归于尘土的时候,我们这群常听故事的孩子也被邀请去送送他,那时候年纪尚小,还不懂死亡的真正含义,总觉得老兵只是想要睡觉了,或许他要做一个长长的,长长的梦。而那个未完的故事似乎也随着老兵的离去停在了那一刻。
再长大些,我才从父母的口中听完了那个 未完结故事的全貌,老兵是个孤儿,他是被村子里一个好心的老太太收养的,他的养父在年轻时参军 ,在战争中失去了性命,再也没有回来,他的养母没有结婚,后来收养了老兵 ,她给老兵讲她和未婚夫的故事,一遍又一遍,老兵长大后,决心入伍,去看看他养父用鲜血守护的那片大地。他去过华夏的极寒之地,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颊;也曾去过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洲,热浪袭人,热气缠身。渐渐的,他明白了养父的选择,懂得了这片华夏大地几千年来所孕育的深沉的情感。老兵,也选择了守护这片大地。
后来的我也喜欢上了讲故事,我给孩子们讲我在杂志上看到的故事:在抗日战争中,女大学生去送别那些将要去参军的男生,其中有位女生问道:“你认为我们会赢吗?”“会的!”男生坚定的回答道。“那等战争结束后你想做些什么呢?”“等战争结束后,恐怕我已经不在了。” 我也会讲老兵的故事,还有老兵所讲的故事,一遍又一遍,这些故事应该被知道,应该有人来讲述。
七十周年华诞大阅兵后,我去看了老兵的墓,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将伞轻轻遮住墓碑。我是来还老人的心愿的:老兵,多想让你们看见,这盛世,終如你们所愿。而这锦绣盛世,又有多少人像老兵一样在默默无闻守护着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