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讨厌您。

妈，我想您。

妈，我讨厌讨厌您的我。

妈，我讨厌想您的我。

01

妈，您看，我从来的路上抓的野兔，快给我炖了，

我妈摸起棍子就要打我，幸好小时候腿脚比较利索，才没有被我妈教育成棍棒底下的孝子。

妈，我给您一样好东西，您要不，伸出手来，

我妈接过两个鸟蛋，顺手操起棍子，还是没打到我。

妈，我周六约了同学出去玩，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正当我们在沙地里偷偷吃着烤红薯的时候，我妈拎着棍子就过来了。

小时候真幸运啊，没有一次被我妈打到，

唯一一次，也是记忆最深刻的一次，不是我妈打我，而是我妈抱着我流泪。

艳阳高照，烈日当空，这个时候没有比在河里游泳更舒服的事了，

我们几个小伙伴，纷纷脱了衣服，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齐刷刷的跳进水里，不知是那天我运气不好，还是我运气超好，

被水草绊住脚了，怎么也挣扎不开，最后小伙伴们把我拉上来的时候，

我妈过来了，这次没有拿着棍子，她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迷迷糊糊的躺在岸边了。

后来，我妈抱起我，就是一阵狂捶，一阵呕吐之后，我才有了一点知觉，

我怕我妈打我，所以就装作还没有清醒，但也还是可以清晰的听到，我妈哭了。

从没见过她这么“善良”，也从没见过她这么“心软”。当时我以为，当妈的就得对孩子棍棒相加。

从那以后，无论我干了什么坏事，我妈都没再摸过棍子，说来也怪，我也找不到那只棍子了。

小学毕业了，我高兴的离开了六年的学校，高兴的玩了两个月的暑假，却哭着被送进中学。

02

我不是害怕新环境，也不是害怕失去自由，更不是怕见不到小伙伴，

而是，我妈不管我了。

我妈把我交给了一个叫宿舍的名词，从此以后的每一年，我在家只有寒冬炎夏。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讨厌我妈，讨厌她不喜欢我就把我随便送走，

让我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暗夜哭泣，让我不止一次被同学嘲笑。

后来他们告诉我，他们也会想家，也会想妈妈，但从没见他们哭过，

可能他们只是想念妈妈吧，并不像我一样，还讨厌我妈。

后来的日子里，我试着学会一个人，学会不捣蛋，学会和同学相处。

可那群土鳖同学老是欺负我，我是不是应该揍他们？

于是，我也没问您，上去就把人干倒了，鼻子都打出血了。

一个人站在教导室的滋味，挺不好的，因为里面全是发霉的味道，

还有一股老男人抽的烟味，那时候恨透了这里，

过了一会，您看到我一个人盘腿坐在教导室的办公桌上，啪一巴掌，把我打红了脸。

他们不了解我，连您也不了解我，我记得从小没被您打过，以为以后也不会被您打。

就这样，那个星期天，我很晚回家，也很少说话，吃饭也少，出门也少，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惊喜地看着崭新的漫画书，那份讨厌，终于找到了一个归宿。

03

每次离家远走的前一天，都会梦到那年在河边的情景，每次您死劲拍我的时候，我就醒了，

然后坐起来看看屋子四周，明天又要走了啊，

又要离开我的卧室，又要离开我的家，又要离开父母，又要离开妈妈了。

大学我选了一个超远的地方，因为我觉得离家太近，没出息，

我家在华东的最东边，我跑到了华南的最西南，

但每次离家的时候，我都觉得是我没出息，

我妈还一直强调，这么大了还哭，真没出息。

每次回到学校，看着窗外熟悉的夜景，我都觉得陌生，

我现在非常讨厌中学时的自己，整天调皮捣蛋，还不让人省心，尤其是我妈。

总觉得那时的自己特幼稚，特孩子气，

又觉得我妈特关心我，特疼我，因为她打我，也只有她打我。

上大学就乖多了，再说学校这里也没有鸟窝，

女生宿舍倒是常去，经常被脸盆打出来，再后来我又进了一趟教导室，

比中学时的要气派，还有几位女同学陪着我写检查，也没有老师教育我，

更没有过几分钟就会赶过来的您，也没了曾经让我脸红的手掌。

有的只是，一份检讨，几位陌生的导师，和几位不懂风情的女同学，

但还是弥漫着老男人抽的烟味，没有恨意，谈不上恨，

有的只是想念，想您来打我一巴掌，想您给我买几本漫画书放在我的书桌上，

那样，我就会知错了。

可您没来，不是因为远，而是因为只有您老去了，我才会长大。

04

和同学照着不温不火的毕业照，从我脸上看到了您的影子，

回家的时候，我还拿着照片给您炫耀，看这是您儿子的学士服，这个差点就成了您儿媳妇。

戴眼镜这张真丑，这个人真不会拍照，还是我的单身照比较帅，是吧？

你把这些照片放家里吧，有空了我还可以看看。

我把照片整理好，放在了我的书桌上，因为我妈经常会去我屋擦桌子，这样一眼就能看到吧！

出去工作的时候，我笑着跟爸妈说再见，也没像上学那会儿红着眼离开，

只是在我看窗外的时候，在我一个人的时候，在我做梦的时候，

我会想到我妈，先是一脸惆怅，后来又浅浅地笑出声，

只是又有好长的时间不能回去陪您了，您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想象不到您有多孤独，

如果我能想象的到，一定会默默流泪，

就像我临走时，看到您送我离开而流泪是一样的模样，

因为您是我妈，我是您儿子。

05

其实，您看别人的妈妈，整天跟儿子说笑，整天开儿子玩笑，

我就很幸运，您从来没说过我，也从来不跟我开玩笑，

您打过我两次，一次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一次给了我一个正确的人生，

您一定很累吧！为了我，您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把我养育大，

如果有来生，我想换个妈妈，

让我来照顾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