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屐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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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友人聊天,聊起了刚刚过去的这场大雪,聊起他在雪地里夜行,回到家皮鞋里都是湿漉漉的。那语气,参杂对雪的喜爱,对皮鞋不能适应雪地的遗憾。

于是,便想起小时候的木屐。

怀旧的情绪铺展开来,一下子把大家带到了那个一穷二白的年代。

友说,那时候,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穿上一双合脚的木屐,在晴天,在雨天,在雪地里,那木屐摩擦地面发出“得得得得”的旋律,让人充满自信,让人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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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好多同龄孩子有一双神奇的木屐,友越发渴望。

友的老爸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双崭新的木屐,平时不舍得穿,友便在老爸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穿在脚上。那小小的脚,穿那大大的木屐,犹如一只小小的船,被扔进大海里。

友只能穿着,把脚放在那柔软的木屐里,暖和着。静静地美美地坐在凳子上,感受着那份满足和奢侈。实在憋不住啊,于是勇敢地站起来,勇敢地走了小小的两步,呵呵,好开心,那种瞬间高大起来,瞬间飞起来的感觉……于是,迈开步子,跑出去的欲望一下子膨胀开来。

毫无悬念地,一个重重的“狗啃泥”,眼泪,狂野地在小脸上奔流,但不敢出声。妄想穿着这大大的木屐,跳出去,飞出去,在雪地里,在孩子们疯闹的场景中……疯一身臭汗,疯一身雪花,疯一身泥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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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拥有过一双非常合脚的木屐。

木屐不仅需要你的勤劳,更需要心灵手巧,尤其重要的,是男女搭配,才能做得出来那份温暖,那份向往。

因为需要专用工具,一般都是依靠木匠人家,木屐底子选用的是柳树木板,画出鞋底样,另找更厚的木板画成八字梯形的木屐腿,用锯子分别切割成型取样。再以铁钉固定结合,用木钻沿着木屐底打上孔,穿上麻绳做筋,第一道工序就基本完成,此后就是开始编织工序了。

那时候,我的父亲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帮一些人家杀个猪宰个羊,淳朴的叔叔婶子们觉得过意不去,总是想方设法帮我们家做点什么,做一双漂亮的木屐送给我们,那就是他们最盛情的表示啦。

我的木屐是婶婶取了我的鞋底样,照着我的脚做的。木屐的编织原料是我们农村苇塘成熟后的芦柴花,用我们的方言叫做“茅嬊花”,“茅嬊花”参杂些粉色的布条或者麻绳,编织出来的鞋帮细密,紧实,美观大方。木屐口的边缘是用崭新的粉色布条包裹的,犹如灰姑娘梦幻里彩色的水晶鞋,不仅暖和温馨,还能带我走进童话世界。

母亲用细软的“茅嬊花”垫在木屐里,更加保暖,又用父亲穿坏的衬衣给我做了一双袜子,可是我穿上木屐却不敢走路,那不着地面的高度,让我没有安全感,心里怎么也不踏实。

母亲诱导着我,一步步向前走,边走边哄,“你看这木屐多漂亮啊!小乖真能干!走一步试试,走一步试试,妈妈在这呢,不会让你跌倒的,对,走一步,慢慢走,慢慢走。”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走了一个碎碎的步子,又不敢迈第二步了,其实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不但脚上穿的是木屐,母亲给我的鼓励也是木屐啊!我们这儿把鼓励夸奖别人的话,叫做穿高木屐。

因为胆小怕摔倒,最终我也没能穿上那双漂亮可脚的木屐,看到其他小朋友穿木屐平稳地去踏雪、滑冰时的得瑟,我心里也痒痒的,可无论怎么努力,也没有把木屐穿出童年那道无忧无虑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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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母亲便用棉花为我做了双厚厚的布棉鞋,母亲没有因为我不敢穿木屐而取笑我,她鼓励我说:“不敢穿木屐就不穿,我们有厚厚的棉鞋,遇到有冰,有雪,有水的地方就绕着走,穿什么鞋都是为了走路,只要能走得稳,是不是?”

是的,穿适合自己的鞋,才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如今,育儿方法在各种媒体讨论开来,我想,成年人都渴望别人的赞美,那些生活在童年梦幻中的孩子们,不是更需要家长、老师、身边人的认可和鼓励吗?适当给他们穿一双精神上的“高木屐”,是否比打击、否定、说教更能增加他们的自信呢?让他们在自信中拒绝自卑,拒绝彷徨。

虽然手工木屐已成为历史,但生活中的这双木屐,在那些孩童世界里,不要吝惜,更不能消失,让每一个天真的心灵,在鼓励和被欣赏中,轻松成长,自信成长。

我仿佛听到,那“得得得得”的木屐在向我走来,是的,木屐穿的是一种赞美,一种神采,一种情怀,这种情怀,每一个温情的人,每一个懂得去赏识的人,定会拥抱它,珍惜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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