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灵魂大同小异,偶尔会有朵朵玉兰摇曳在固定的角落,它们占据了时光里的片刻。
雁塔的角度极佳,古典的楼宇错落到恰好赏心悦目。送外卖的小电驴穿梭在这一幕画里,与不规则的人群、喧闹的喇叭形成这个寂寞的黄昏。
视线里出现一位中年大叔,他先是在公交站牌跟前盯了一会,然后轻轻用手臂抹抹额头的汗,以复杂的表情摇了摇头。大叔的脸上挂着疲倦,头发凌乱不堪,浑浊的汗不时流淌进脖子里,发出酸爽的汗臭。他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一根烟的工夫,只见他又撩起上衣狠狠抹了抹脸上的汗,而后接连换了几个姿势想让自己最舒服得躺下来。不一会儿,他竟然就那样睡着了。公交一辆辆停下来又离开,可能是它们等不到睡梦中的大叔的缘故,在一次次沉闷的叹息后扬长而去。
大约半小时过去,我抽完仅剩的三根烟打算离开,这个时候大叔歇够了也立起身子坐起来。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赶紧掏出手机看时间,而后又是一声长叹,再次低下了头歪起身子。我决定先不走了,因为眼前的这位大叔正在经历着也许是痛苦的事,我太好奇他下一步会做什么。长椅上几乎没有别的人,我和大叔开始尬聊。
陆陆续续的乘客上了车,街边的人慢慢散去。可能内心挣扎了很久,大叔还是掏出来手机开始打电话。电话很短,电话那头也许是个急性子的人在发脾气,大叔这头不时辩解一句,只是一个劲儿叹着气。片刻,他艰难地挂了电话。之后的大叔竟然从身旁的帆布袋里掏出一双崭新的皮鞋,换掉了脚上那双磨旧的运动鞋藏进一只黑色的塑料袋。
瑰丽的晚霞像挥舞着裙摆那样形成柔和的晕轮,在天的角落伴随着夕阳一点点坠落。一辆蔚蓝色的小轿车停在路边,一对女人下车朝大叔走过来。大叔早已经距离拉近。他抱起那只矮小的女孩,一边乐个不停,一边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他兴许是太激动抹了抹眼泪。我终于有点明白了,小女孩喊了好几声爸爸,原来大叔一直在这儿等女儿呢。可是没等我看够呢,女孩就被那个女人抱走。随后轿车便离开了。
彼时我们萍水相逢,就那样重新坐下来聊天。大叔在北郊区的加工厂打工,那天是女儿4岁生日,他坐公交到这里想看看她。关于那个女人,大叔没有告诉我,不过我猜想两人应该离婚了,又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使他们不能经常见面,这些都无从知晓。一天的脏活累活使他凌乱不堪,他给自己买了双新的皮鞋看起来很体面。
我还是起身离开了。也许再不会碰到这位中年大叔,也许以后还会在同一个地方看见他们聚在一起,那该多好。
我无法再用平静的心情欣赏天边的彩霞。何况,晚霞散去的天空开始露出可怖的形态,对于习惯性游走在这座城市边缘的人们来说,新的生活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