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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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红楼梦到最后,迎春被孙绍祖虐待致死,探春远嫁岛国(避过了贾府被抄,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史家被抄,湘云沦为船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薛蟠被抓,薛家风雨飘摇,王熙凤病死,黛玉病死,贾母病死,贾家被炒……这一幕闹哄哄的红楼梦就走向了终结。我也实在不愿意相信后四十回是一个这样的走向,贾母不会允许掉包成婚,黛玉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儿啊;聪慧的宝钗又怎么会让自己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最后落得孤独终身的下场;也没有最后宝玉和贾兰双双科举高中,兰桂齐芳,按曹公的意思应该是“食尽鸟归林,落得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也绝不接受宝玉和宝钗后面有了孩子,这简直是玷污了我们这种“伪文青”心底纯真爱情的净土,按照曹雪芹原意,宝玉虽然后来与宝钗成婚,却是“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在我们这种天真的深受纯爱小说电影毒害的“少女”心里,两个人就算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在一起也会一直等对方,就算没有等对方也应该保持肉体的纯洁,就算没有保持肉体的纯洁也应该记挂着对方几十年到白发苍苍的时候想起往事唏嘘不已可能最后还来个重逢……好吧,真的是太天真了~

02 戴老师说他总觉得大观园里的姐姐妹妹们就只在园子里,除了眼前所在没有什么了,自以为高人一等不落俗流,没有胸怀星辰大海,看见的只是一心所媚,欺上瞒下,面对更上一等的人卑躬屈膝,哪里还有什么盛世风流啊?!他们戏弄刘姥姥,不就如同其他有权势的人看他们吗?贾政的官还真是有点小。我们代入感往往是宝、黛、钗,如果他们生下来就是金钏儿、芳官们怎么办?好吧,戴老师果真是毒舌。心里想为她们辩驳,女儿家在古代本来就没有多大的空间,身不由己,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不例外,可是风流无双名垂千古的易安怎么说?我们齐齐觉得宝玉天天姐姐妹妹、尝姑娘们嘴里的胭脂,为姑娘们悲惨的命运伤春悲秋,怎么就从来没想过承担起责任,掌握话语权,或许这些姐姐妹妹们就不是这么个结局了。

03 吐槽完了,说回正话。平儿是里面我比较喜欢的一个姑娘。凡读者皆知平儿所处环境复杂,身份特殊,上有主子王熙凤、贾琏及主子的主子们;中有当年同为陪嫁的丫头、后来的尤二姐、秋桐,以及众姐妹们;下有庞大的奴仆群体。平儿若想生存,就必须能够上下周旋,左右逢源。德国诗人歌德说:“优秀的作品,无论怎样去探测它,都是探不到底的。”涂瀛《红楼梦论赞•平儿赞》中说:“求全人于石头记,其唯平儿乎。平儿者,有色有才而又有德者也。然以色与才德,而处于凤姐下,岂不危哉?乃人见其美,凤姐忘其美;人见其能,凤姐忘其能;人见其恩且惠,凤姐忘其恩且惠。夫凤姐固以色市,以才市,而不欲人以德市者也,而相忘若是。凤姐之忘平儿与?抑平儿之能使凤姐忘也?呜呼,可以处忌主矣。”

《红楼梦》没有具体描写平儿的美貌,只在他人眼中稍作描写,或言谈间提起,但是其为美人则无疑。第六回刘姥姥眼中的平儿“见平儿遍身绫罗,花容月貌的,便当是凤姐了。”可见一斑。第四十四回贾母说贾琏:“那凤丫头和平儿还不是美人胎子,你还不足。”第四十六回凤姐的自嘲:“琏儿不配,就只配我和平儿这一对烧糊了的卷子和他混罢。”两次都把平儿和凤姐并提,而凤姐在第三回黛玉眼中是“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的,平儿的美貌自不待言。

聪明的平儿也知道自己有副“好体面模样儿”,甚至可以与王熙凤并称一对“美人胎子”。但越是如此,平儿越是得当心。她并没有凭着几分姿色去接近贾琏,相反,她反而更加收敛,越是美貌,她就越是收敛,言行举止皆不敢张扬。下人兴儿评价她“那平姑娘又是个正经人……也不会挑妻窝夫的……才容下了。”所以,凤姐明知其美貌,还是“强逼着平姑娘作了房里人”。但是,平儿并没有因为高攀上贾琏而做起了美梦,相反,她活得是更加理性,更加清醒了。她甚至清醒地不对贾琏抱有任何幻想,只认准了王熙凤才是真正有实力的靠山。她深知,凤姐不仅身份地位特殊,而且办事干练,心狠手辣。所以凤姐不在时,她更是倍加小心。“虽然平姑娘在屋里,大约一年二年之间两个有一次到一处,他口里还要掂十个过子呢” 贾琏主动求欢,她也要夺手跑走,难道她没有情感需求和生理需要?非也!她也是一个适龄正常女子,她也向往幸福。有贾琏为证:“如今连平儿他也不叫我沾一沾了。平儿也是一肚子委屈不敢说。” 既然委屈,那为何还要拒绝?仅仅就是因为王熙凤会“不待见”她?贾琏偷情,平儿遭打,贾母本已做主,由凤姐向平儿道歉,平儿却“忙走上来给凤姐磕头,说:‘奶奶的千秋,我惹了奶奶生气,是我该死。’”平儿本可以借贾母之威为自己争点面子,以提高自己的地位,而她反而向凤姐磕头赔罪。是她不要面子吗?是她不想提高自己的地位吗?皆不是。她太想提高自己了。但她深知,只有先保住目前的地位,才能慢慢提高自己的地位。所以她时时刻刻记着,自己是凤姐的丫环、奴婢、奴才,不能以妾的身份与凤姐争宠,而“必须屈从于凤姐” 。忠诚,听话,处处维护凤姐的利益,惟独没有自己。没有自己,才能永远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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