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杨树林,阳光透过苍翠的树荫,斑驳的投射在村口的路面上,远远地一个老人的背影,缩影在苍茫大地之间,显得辽阔无垠。
一只狗也默默地跟在主人的身后,好像也很懂得主人的焦急,也时不时的跑去高高的土坝上,朝远处眺望。
主人唤它,它又踅转身,跑回了主人的身边,湾,一直躲在一片树林里,露出脑袋,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爷爷遥望的方向。
不一会,远远地走过来一个黑影,黑影越来越长,在湾曲的黄土路上蠕动。狗迅猛地跑到土坝上旺旺的吠了几声,便被湾爷爷制止了。
“黑毛!过来!叫个什么劲!”
黑影越来越靠近,虽然梁炳清人老眼花,但是老远就认出来,这个黑影就是他的儿子梁启明,一想到他在外面的风言风语,内心莫名的生出一种怒火来,梁启明此刻离家越来越近,脚步也越来越沉重,看见眼前这个满脸写满沧桑岁月的老人,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的父亲,才五十多岁,竟然满头白发,湾曲的身体,似乎背负着沉重的担子,他越是靠近父亲,越是有种难以言说的畏惧和内疚。
梁炳清手里攥着一根木棍,处在地上,等梁启明走到他近前,还没来得站稳脚,只见梁炳清撸起木棍,径直撵着梁启明追打。
“你个混账东西,还有脸回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你给我站在……”梁炳清一边追着打,一边大声的骂道。
梁启明一看这情形,只好兔子一般往家跑去。
“哎呀!爸!你这是干嘛吗?叫人家看了多不好,您老可别动怒,要是你实在气不过,回到家,随你怎么打行不?”梁启明一边跑,一边左右闪躲。
“臭小子,给我站住,看你往哪跑?”梁炳清还是不依不饶的一直追着不放。
躲在杨树林里的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不敢出来见爸爸,只见年迈的爷爷一路追赶,好像很气愤的样子。
湾战战兢兢地从林子后面抄小路溜回了家,刚到家就往金花身后躲。
“娘!爷爷为什么要打爸?”湾睁着天真的眼睛,问道。
“什么?你爷爷他……打你爸……孩子!你没看错吧!”田金花惊讶的。
田金花刚想出门看看究竟,不想,却与手忙脚乱跑进院子里的梁启明撞了个满怀。
“金花!快,爸追过来了,您帮我劝劝他。”这个时候,老人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
“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给我和金花一个交代,你立马给我滚回部队,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有我这个爸。”梁炳清气急败坏的说。
梁启明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这一回到家,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追打,真的很没脸。他瞟了一下田金花。
“爸!你到底要说什么?”
“说什么?说什么你心里明镜似的,无风不起浪,你说说,这几年你都在部队干啥来?难不成部队就只顾教你在外面瞎胡来?”
“咋啦!咋了嘛?”梁启明有些心虚的反问。
“难不成家里的人都知道自己的事了吗?可是这件事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家里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梁启明此时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忐忑。
他想,此次回家,的确有件大事要办,那就是和金花离婚。
父亲今天的举动一定是自己三年没回家,起了疑心,所以自己现在打死也不能露馅。
必须找个适当的时间,跟金花摊牌。
“爸!您就别闹了,让人家看笑话。”金花一脸委屈的叫道。
梁炳清这才放下了棍棒,用力的将木棍往地下一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表情十分的痛苦,愤愤地背着双手,走进了堂屋。
金花给梁启明使了个眼色。
梁启明似乎明白了金花的意思,赶紧把包裹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金花,四下里望望,发现院门外有个小脑袋一直躲着。
金花朝湾招了招手。
湾麻溜跑到娘的身边,抱着金花的腿,低着头一声不吭。
“傻孩子,你不是一直想你爸,想看他长什么样吗?咙!这就是你亲爸!快叫爸!”金花蹲下。
孩子有些胆怯,把头埋进娘的怀里,一时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只是偶尔用敏锐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不算高大,但却十分健壮的男人。
他身上的绿军装,深深地吸引着湾的视线,湾终究是没有叫他一声爸,这在梁启明的心里是个不小的疙瘩。
“孩子还小,你别忘心里去。以后等他和你熟了,自然会叫你的。”金花宽慰道。
“没关系!那我先进屋了。”说完,梁启明全身僵硬的走进了堂屋。
一桌饭菜,梁启明几乎没动碗筷,给梁炳清斟了几盅酒,梁炳清一直一言不发,一顿饭后,梁炳清有些微醉,便去自己屋里躺下了。
随后,家里来了一些本村的长辈和一些来凑热闹的年轻人和孩子。大人们随意的寒暄着,话题无一例外都是一些部队上的事。
孩子们都在院子里闹腾,这时,梁启明注意到一个细节,有一个比湾看起来还瘦小的孩子,一把夺去湾手中的糖果纸,湾即没有反抗,也没有吭声,而是任由他夺走。这时,田金花似乎也看出了什么,把院子里的孩子都一股脑,轰了出去。
等屋子里的人都散了,金花在堂屋收拾了碗筷,一直在灶屋里忙碌着。此刻的湾一直蹲坐在门栏上,低着头。
梁启明四下里看了看,觉得这个屋子还是老样子,破旧的桌椅,堂屋的正前方的堂桌上依然摆着一个龛子,那是母亲在世时,常用的神物。墙上粘贴着一副四大元帅的画像,墙壁的左侧,挂着一本旧台历,仔细一看,还是三年前自己部队回来时带的那本年历。
旁边还挂着一杆寸,那应该是父亲常用的物件,门后面依然堆放着木锨,长柄铁檛,铁锹等农具。门的右角放着洗脸架,毛巾和搪瓷脸盆也已经很破旧,一切物件大多摆放如初,勾起了他很多年少时的回忆。
堂屋里的那副玻璃相框,已经很破旧了,唯独里面放着自己刚入伍时拍的一张照片,放在相框里的正中央。
紧挨着他的照片有一张合影,那是他和金花的唯一的一张合影,也是结婚照,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往事来。
当年,他还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家里人就早早的给他定了这门亲事,后来他当兵去了部队,见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也渐渐懂得了什么是爱情,可是迫于无奈,他还是在家里娶了现在的这个女人。
完婚的第三天,他就离开了家,去了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