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穿成这样会更正式一点吗？”

杜明月在自己眼前不断换装，一副青春正茂的模样，时而是娇柔而绝艳的蝴蝶兰，时而又像待放的睡莲，沉谧而多姿。但这诸般美好，林雨洲没心思看，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一篇论文上，是她一年前就开始写作和反复试验的。

论文涉及了一项新的环保技术，而过去的一年里，她不断对这项技术进行试验，在实验室里熬过了许多个日夜。在她的付出下，这项技术圆满完成了中期的各项测试，可以考虑在更大的应用场景内，进行最终的测试了，她的意向是去找一家排放同类污染物的工厂。

当然，她花了这么多心思，同样是想要将这项技术在生产中实现，而不是交给别人，做一个只授权专利的甩手掌柜。她反感这种运作方式，固然是因为桑格斯环保，可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份排斥只与那段糟糕的母女关系有关。其中的缘由又牵扯到母女两人过往种种。

在这世界上，唯一让她信任的，就是一起长大的妹妹杜明月。这种亲密不只是因为血脉的连结，更因为两人一起度过的童年时光。人会不由自主地把所有的信任，都传递给长久陪伴的人，而失望和背弃也大都从中而来。杜明月最近帮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她的技术现在还只是纸上谈兵。通过这个伙伴，即将应用到环保领域。今晚，就是双方会面的时候。

“看，穿黑色的好，还是白色的好？”杜明月见林雨洲不搭理她，将调门又提高了几个数量级。

“穿得这么正式，是去卖保险，还是当房产中介呢？”林雨洲打趣说。

“这次是大生意，严肃点。”杜明月瞪大眼睛，正色道。

“不就吃一顿饭吗？搞得这么正经，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跟你说，这次的饭局是最有可能促成合作的。”杜明月走到林雨洲面前，捏了捏她的脸颊，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林雨州拨开杜明月的手。

“多亏妈妈提前部署啊，我在一年多前就开始接触国内的很多家厂子了，给他们一些我们桑格斯的资料，其中就包括虹桥集团……”

“够了。”杜明月还没说完，林雨洲出声打断了她。但这声喝止，寻常人听见，只会觉得寒意袭人，心叫坏事，但杜明月并没有意外和惊讶，或许是她早已料到了林雨洲会有这样的反应。

“你看看你，又生这么大的气。我以后少提，好不好？”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林雨洲一下子又转怒为乐，如果外人看到这一幕，绝对是瞠目结舌。

“妈都过来好几周了，你就去见见她吧，好不好？或者我把她喊来，我们一起吃个饭，这样也省得我两头跑不是？”

“你如果不想跑的话，就一直呆在她那里好了，永远也别回来。”

“看把我姐姐给气的，不知道是哪家的负心汉给伤透了心？要知道我姐姐可是中继大学最年轻，最美丽，最无敌的女博士！”杜明月故意开玩笑，逗她开心。

“是被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猪头给气的。”说着，林雨州拎起手包，作势就要打过去，杜明月连忙遮挡，大喊救命，两个女孩子打打闹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两扁小舟笼罩在烟云里，接受着各种风雨的吹打。时间永远都会留下一些青春的痕迹，以此向人们展示，人间的所有美好。

杜明月和林雨洲，两人嘻嘻哈哈，很快到了虹枫庄园的花园。对今天晚上的这个安排，杜明月早就策划好了，她胸有成竹。春江有许多餐厅和饭店，杜明月和林雨洲唯独青睐这里，远离城市繁华。平日的庄园，草色青青，鲜花探露，群芳靡靡，一片茂盛的树林，白尾喜鹊声声欢闹。

这里靠近宁静的洋溪湖，时常能看到湖边白鹭目不斜视，静静凝望水面平静而深邃的湖水，好像也在默默等待着什么。湖边的柳树郁葱，一簇花丛中矗立着一群群太湖石，和远处的假山亭台相互衬托，重叠地展现着曲径通幽的美感。每次进入这个花园式的酒店，杜明月总是感觉自己心如浮云，完全感觉置身于桃花源之中。她们似乎和白鹭一样渴望着碧绿而静谧的水面能突然激起一片涟漪……

“亲爱的，这个地方特别适合谈恋爱。”林雨洲忽然想起什么，情不自禁地说。

“嘿嘿，难道你是在想刘师兄？”杜明月故意逗她。对于这两个都没有恋爱经验、却又相伴长大的女孩来说，这个话题天然带有吸引力，正值青春年华，时刻准备有情人来叩问心房。

“你这死丫头，尽胡扯”林雨洲对刘建南的感情有些犹豫，她不清楚自己刘师兄究竟是何种感情，或许她只是喜欢被呵护。

“亲爱的，刘建南追你，我就觉得他是别有企图，他可配不上你，他就是想要霸占你这颗绝世聪明的小猪脑袋。”杜明月一贯喜欢开玩笑，尤其是她对林雨洲的喜好拿捏得很到位。

林雨洲无力地靠在餐厅的沙发里，懒得再反驳杜明月的玩笑话，来时一路疾行，心口有点急，不由得有些喘，无力地摆摆手。

“不过，有一个师兄挺不错的，你还记得之前经常一起吃饭的余波吗？”单凭上进心来说，好像只有他能够配得上。

“余波，不就是刚才和你打电话约吃饭的吗？他不就是一个国企的高管吗？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一点都不自在，再说了，这位学长不是一直苦苦追求你吗？”林雨洲不喜欢的人很多，有时候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家小雨洲，你缺乏和人交流，以后要多参加朋友聚会，其实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宽阔很多。”

“少装老成了，我看余波挺适合你的，要不你就先嫁了吧，我也好耳根清净。”

林雨洲反手把球扣了回去，杜明月赶紧撇清自己道：“扯什么呀，我和余波没有任何感情交流，纯粹是工作关系。但是妈很欣赏他，上次还说他很有前途呢。”杜明月为自己摘干净，生怕林雨洲见了余波以后瞎捣乱。

“和你说多少遍了，不要跟我提她。”林雨洲最不想聊的，莫过于桑格斯环保和杜海平。

“我们和桑格斯环保也是工作关系嘛，你自己还是课题组长呢，我总不能老说杜董事长吧。再说了，这顿饭还要找桑格斯环保中国区的主管审批报销呢。”杜明月故意认真起来，装作和林雨洲较劲，腮帮子一鼓一鼓，尽显一个少女的可爱动人。

可是林雨洲太聪明了，反过来捏住杜明月的鼻子问道：“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谁不知道你杜大小姐是主管呢？还有，环境中心是学校与桑格斯环保的合作，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是有，不管什么技术，我和刘师兄才是最终有支配权的人。你突然这么起劲，老实交待，你和杜海平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什么阴谋阳谋的，你是神经质又犯了啊……”杜明月赶紧绕开这个话题，她心里有一些难以明说的话，向林雨洲隐瞒了一些。她了解林雨洲的性格，如果知道了真相，一定会翻脸。她是宁可把技术和心血付之东流，也不愿意和母亲扯上半点关系的人。

“反正我不吃男人的饭，也不吃她和桑格斯的饭，今天晚上我们必须自己买单，可以AA制，总之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林雨洲嘟囔着嘴说道，小情绪跃然纸上。

“好了，我的小姑奶奶，今天晚上我买单，可以了吧？”杜明月连忙缓和场景，露出一副臣服的表情来。

“放心?我看你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家俘虏了，像你这样一个涉世未深小丫头，不要掉以轻心。”说着，林雨洲也瞪了杜明月一眼，俨然拿出姐姐的姿态来。

“好，为了让你放心，今天我来请，保证没有人情纠缠。这样你总可以安心了吧？。”

“那还差不多，这才是我的好明月。赶紧选位置吧。”说着俩人在餐厅大堂兜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一个离湖面最近的餐桌坐了下来。

远处，两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正在大门口东张西望，看到二人，私语一番后便阔步向她们走来。

余波反复捋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用力挺了挺腰板，看到两个小师妹不亦乐乎地闹着，脚步也比平时加快了很多，大着嗓门道：“哎呀，我的小师妹，想死我啦。”

杜明月忿忿地瞪了余波一眼：“师兄，你是不是脑子昏掉了。瞎胡闹什么呀。”

“嘿嘿，不就是开个玩笑嘛，明月你干嘛那么认真啊。”余波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是想在穆剑锋面前表现，没有想到居然玩砸了。

实际上，穆剑锋也没想到，余波也参与到了这件事，在他印象里，这位余主任向来是不动声色，一副明哲保身的姿态，没想到也是个性情中人。

“你好，你就是月亮弯弯吧。我今天特地来感谢你。”穆剑锋连忙上前给余波打个圆场，杜明月赶紧放下嗔怪的姿态，把林雨洲介绍给他：“穆厂长您好，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这是中继大学环境学院博士兼我姐，林雨洲。”

“您好。久仰大名。小林博士您好。”穆剑锋赶紧转过脸来，与林雨洲正式打招呼，当她的眼神聚焦在穆剑锋身上的时候，她差点惊呼出来。穆剑锋没有注意到林雨洲的表情，又转过脸和杜明月交流道：“小杜，月亮弯弯，你隐藏得够深的啊。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没有，没有隐藏，我只是不想打扰您。”杜明月讪讪地说。以前杜明月不好意思身份挑明，那是碍于自己的双重身份和不太单纯的目的，没想到穆剑锋并不介意这个，又接着问道：“小杜老师，你当初是怎么想起来给我们提供这些资料的，这对我很重要。”

“没什么的，去年在网上看到改制办的公众号，我就试着和你们联系，后来才知道是您。”

“刚开始我以为‘月亮弯弯’是桑格斯环保的一个老工程师呢，对技术的理解很透彻，没想到居然是一位这么年轻的女士。”穆剑锋真心赞美杜明月，没想到林雨洲不高兴了，不耐烦地打断他们道：“那有什么，桑格斯公司的工艺技术有什么难度？穆厂长你这么说只能说明你根本不懂技术，我们家明月只是跟我学到了一点皮毛而已，她连我助手都不如呢。”

“是啊，对于我来说，生产技术我还真是个门外汉，以后要请你们多多指教。”穆剑锋承认自己的不足，心里却腹诽起来，这个林雨洲真是过于单纯率真，丝毫不加掩饰。他又听到林雨洲接话说：“好啊，我只是觉得在我面前你们这么表扬杜明月这个小笨蛋，很可笑。”

“是的，我们家雨洲可是学校最厉害的理工科学霸，直博生，23岁就博士毕业了。在课题组她是技术负责人，我就是个跑腿的，专职处理杂事。”

听罢杜明月的介绍，穆剑锋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次前来认识了两个技术方面的行家，确实是大有裨益，可这位女士的大小姐脾气实在吓人，这要怎么沟通呢？“原来是这样，那我想向林小姐讨教一下，您对桑格斯的技术了解吗？他们开发的自由式农用喷淋设备怎么样？我之前很看好这个产品的开发。”穆剑锋看着林雨洲问道。

湖面此时泛起一阵风，吹动湖面泛起波澜，靠近窗子的林雨洲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她那年轻而又单薄的身体，不禁晃动了两下。虽然冷意袭来，林雨洲却丝毫不减胸中的火气，用一种蔑视的口气地回答道：“哼，我对桑格斯的印象和你们都相反，毫不客气地说，他们公司的每项技术都存在问题。你不要听明月忽悠，用一些徒有其表的技术资料来糊弄你，桑格斯的自由式喷淋设备在试用期间就出了问题，是我亲自举报的。”说完，林雨洲脸上荡漾出一些神气，让穆剑锋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余波早就忍不住了：“林雨洲，你还好意思说。那时候桑格斯只是在试验，即使技术不成熟，那你也不应该在网上发布举报信啊，还搞得明月一天到晚写文章发通告跟人家解释。真是没……”

犹如被鱼干扔进了油锅，林雨洲听了，火冒三丈地吼道：“余波，你居然敢骂我。”她又转过身来，攥住杜明月的手，使劲晃荡着道：“你说，要是我不举报你们的技术问题，你们是不是就要在国内推广了？”

“亲爱的，不要晃我，我晕。那个事情你就不要再提了嘛。妈妈说了，你举报的只是技术层面的问题，并没有攻击企业，你做得对。余师兄，你也不要再说了。事情都过去一年了，技术问题早就解决了。”杜明月连忙两边招呼安抚，制止了一场争斗。

“林雨洲，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吗？桑格斯环保的董事长那可是你妈呀。”

“少来这套，我这是为社会负责。哪像你，一天到晚只知道缠着明月，我告诉你，余波，你如果想追求明月，首先得对我客气点。”

威胁果然很管用，余波的态度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哎呀，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小师妹，那件事情早就翻篇了，是我的觉悟太低了，对不起。雨洲小师妹绝对是集美貌和品德为一体的大美女，更关键的是心地善良，最喜欢成人之美。”

“知道你仰慕我，所以我不跟你计较，以后让明月收拾你吧。”

“一个个伶牙俐齿，你们真的是才子佳人啊。”穆剑锋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叹和年轻人相处，气氛就是不一样。他也隐隐感觉，余波对杜明月的感情不一般，可杜明月对余波的种种示爱，反应总是轻轻滑过，不接下茬。作为一个经历过失败情感和婚姻的人，他有些担心，余波会不会也是被利用的一方？看到身子因凉意而微微发颤的林雨洲，穆剑锋将外套脱下，递给了对方。而林雨洲也自然地接过，两个人没多说一句。

“与人相处我可不行，经常得罪人。今天这不又险些把大姐得罪了，真的是后怕啊。还是穆厂长厉害，什么时候都是绅士风度。看来我以后还得跟你学啊。”余波连忙转移话题，用穆剑锋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哪里，交际方面我可没有经验，以后还要请你们大家关照。”面对女孩子成群的场面，穆剑锋没有任何自信。

“要关照，也是你关照我们呀，我们大家边喝边聊。”杜明月说着，回应了穆剑锋的客套话。而余波拿出一副老板风度，挥着手招呼服务员道：“服务员。上饮料吧。要最好的。咱们不差钱。”

“别烧包了。我可不喝饮料，我要喝开水。”林雨洲仿佛是和余波约好了来做冤家的，反其道而行之。只能顺着林雨洲了，杜明月嘱咐服务员，泡了茶水，在茶气的氤氲中，大家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总算得了一个无声的空，穆剑锋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女子，都是二十多岁，杜明月一身更接近职业装，显得干练和简单，而林雨洲则身穿长裙，完全显露出了女性的柔美；杜明月五官标致，谈笑起来眉宇之间透漏着豪爽幽默的气质，而林雨洲瘦弱中却有着一股特别的倔劲，能看得出来是那种打死不服输的主。

林雨洲也在观察穆剑锋，她是个典型的“外貌协会”，下意识点点头，说道：“没想到，你很帅啊，跟我之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他呀，原来是我们市里公安支队的政委，前几年转业到我们集团改制办担任主任，是宋主席钦点的大将。这不，今年又调到虹桥工艺制造厂工作了。”余波其实很羡慕穆剑锋，和自己相比，穆剑锋像是有些江湖义气的英雄豪杰，自己倒像是个坐卧书斋的书生。

“什么大将啊，就是个救火队长，解决麻烦而已。”穆剑锋连忙补充道。他想到的更多是这个职位带给自己的责任和压力。

“听说穆厂长已经上任，这工艺制造厂可是一块硬骨头啊。不知道有什么项目需要我们课题组共同来做的？。”杜明月故意顺着穆剑锋的话题，进入了他们心照不宣的聊天程序，两人心知肚明。

“确实有个重要的项目，需要我们共同合作。可是我很奇怪，杜小姐既是桑格斯环保的董事长助理，怎么也参与到中继大学课题组来啦？”

穆剑锋对这个兼职的身份始终是一知半解，林雨洲见状立刻把话语权抢了过来：“穆厂长，这个我知道，我来告诉您。我们家杜明月她就是一个财迷。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她当时留校的时候职务就是课题组的商务经理，任务就是帮我们课题组搞商务。她倒好，为了挣钱，又帮着桑格斯环保搞什么产业收购。差点把你们厂子买了。如果收购成功，能挣一大笔呢。”

穆剑锋听了非常吃惊，他忽然感到自己仿佛被人蒙蔽了，有些试探地问道：“哦，这么说小杜老师也参与了我们虹桥工艺制造厂的招商？”

 “当然啦，我看她一天到晚给你们单位给你发邮件，主动给你们虹桥工艺制造厂提供帮助，肯定是想在你们打入敌人内部，拿下招商项目啊。哈哈，差点成功了。”林雨洲虽然句句开玩笑，但语出惊人，顿时，杜明月在穆剑锋的心里掉下去一大截。

杜明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穆剑锋想了想说：“那也不对啊，小杜老师既然是想帮助桑格斯收购我们，不也是帮了我们吗？而且给我们提供的资料也都是暴露了桑格斯环保的技术信息，我们并没有损失什么。”

“咦，明月，你为什么要帮穆剑锋啊？这个我到现在没弄明白。”余波说着将头转了过来，分贝也提高了不少，瞪着杜明月。顿时三个人的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杜明月笑了笑，轻端杯子，喝了一口水道：

“你们都忘了一个人。”

“谁？”穆剑锋脱口问道。

“我还是不说为好，免得又让她生气。”杜明月看向了林雨洲。

“哦。”原来如此，三个人都释然了。

“替我谢谢杜董事长，那天的一席话很感人。”听到穆剑锋又提到那个女人，林雨洲搭在杜明月胳膊上的那只手，稍稍一发力，便在杜明月的胳膊上留下了一些微红的印记。

余波见了心疼，愤愤道：“林雨洲，你又欺负她。她当初为了照顾你才留在学校的。要不是为了照顾你，这两年她会守在课题组陪着你吗？杜明月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陪我，陪我本来就是她的责任。这是定下来的规矩，她必须陪着我，照顾我。帮桑格斯公司可不是我让她干的，那是她想撮合我和杜海平所谓的母女关系，那是明月脑子坏了。我和杜海平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无论她们怎么做，我绝对不会让步的。”

林雨洲边说边瞪着眼睛站了起来。这个情景着实让穆剑锋吓了一跳。杜明月却不慌不忙地摆手示意，让她坐下来。这幅姿态，显得她倒更像姐姐了：“你们都坐下说，一见面就掐，而且总拿我说事，我可真是‘躺着都中枪’啊。雨洲不生气啦，余师兄也不要再说了，今天不是来吵架的。亲爱的雨洲，你刚才不是饿了吗？快点菜吧，服务员。点菜。我都饿死了。”

穆剑锋想表现一下自己的诚意，说道：“大家想吃什么？今天晚上我请客，谁都不要跟我抢。”服务员看到穆剑锋的招手，也将菜单带了过来。

余波熟练点了杜明月和林雨洲喜欢吃的河豚鱼，对着穆剑锋“蛊惑”道：“穆厂长，要不我们再来一份烤羊排吧!烤羊排是这个店里最拿手的烤品了，而且这里的羊肉来自大草原。烤出来外脆内嫩，过瘾得很。”

“是的，这位先生说得对，我们店的烤肉做的特别好，肉质特别鲜嫩。”服务员温和地附和着，介绍着他们的产品。

“好。再来一份烤五花肉吧，这里的烤五花肉很出名的。”余波今天要大开吃戒了。杜明月却故意做了一个鬼脸道：“不行，不吃猪肉。我家大小姐说猪肉不好，危害健康。”

“要不，来份烤青花鱼吧。”穆剑锋补充道。他觉得吃鱼显得优雅多了。

“青花鱼很好。我特别喜欢。终于找到一个知音啦。”林雨洲表示赞赏，她忽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非常适合自己。

“你看，我们穆厂长就是有水平，第一次见面就能猜到我们小师妹的胃口。厉害。”余波故意恭维一下，顺手将林雨洲推给了穆剑锋。

“唉，主要是春江鱼现在不能吃，只能选青花鱼做替代。”穆剑锋很诚恳地说着，在场几人都明白他在忧虑什么。

余波发现情绪低落下去，便开玩笑道：“您穆厂长这么英明神武，经验丰富，黑水的事情肯定有解决办法的。话说，我们今天不就是来找办法了吗？”他很快地切入正题，倒是让穆剑锋又对他高看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还没被这份儿女情长给冲昏头脑。

穆剑锋接下话头，顺势问道：“那篇论文，我已经跟工艺厂和集团的环境部门沟通过了。专家们一致认为，论文中的技术前景非常乐观，所以我来找两位沟通一下，能不能允许工艺厂完成技术论证？”

“不要谈工作，我是来吃饭的。我要吃饭。”任性惯了的林雨洲敲着筷子，打断了穆剑锋的话。

“好啦，不谈了，吃饭。”杜明月只能向穆剑锋送上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穆剑锋知道，这件事情，对方可能并不想在这里聊清楚。

“上菜啦，开酒吧，给我们开一瓶拉菲吧。”杜明月示意服务员。

“真的要喝拉菲吗？是不是太奢侈了，我不爱喝酒。”穆剑锋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以他的收入，还不足以请客喝高档酒。话刚说完，三个人又是哄堂大笑，看着穆剑锋莫名其妙的眼神，杜明月连忙解释道：

“穆厂长有所不知，我上次回新疆带回来很多葡萄酒，全部都存在这个酒店了，酒是我从新疆拉回来的，也是免‘费’请大家喝的，所以，就叫‘拉费’葡萄酒，呵呵。”

“这个‘拉费’的名字还是我创造的呢，我可是要收广告费的。”余波也附和道。原来是这样，穆剑锋满意地点点头。这一场小风波，惹得大家兴高采烈。杜明月忽然诗兴大发，起身举杯，和每个人轻碰了一下，脱口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来，祝我们的人生像拉菲一样甘甜。”

“虽然葡萄酒有利于健康，但不能喝太多，葡萄酒如果喝醉了，比白酒还难受。”穆剑锋关心提醒大家。

“是啊，其实葡萄酒喝醉了不容易清醒。”杜明月说着，娴熟地给林雨洲加了一块肉。

“我不要吃肉嘛，”林雨洲撒娇道，可爱的样子像是一个大孩子，惹人喜欢，却也让人头疼。

“你不是说想吃好吃的吗？你看最近你瘦了，应该吃点肉。”杜明月耐心地解释道，林雨洲勉勉强强吃着。

“宝宝你就要听话哦，多吃饭，多吃肉，少喝酒。”杜明月故意逗林雨洲道。

“我喜欢喝酒。葡萄酒好喝。”林雨洲一口又干了一杯。

“哎呀，慢点喝，我的姑奶奶，快吃点菜。”杜明月在旁边很操心。

“亲爱的，我的酒量你就放心吧，绝对没有问题。”林雨洲却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余波挑挑眉毛，吓唬林雨洲：“不要以为自己酒量大，哪天喝多了被人骗了去，那就亏大了。”

“没事，我有明月随身保护，可是明月就不一样喽，有的贼早就盯着了。”林雨洲看了杜明月一眼，又盯着余波，故意点拨他们。

“来，我敬你。雨洲小师妹，其实我就是惦记杜明月的那个贼。”

“算你识相。”

“不过，你应该帮我劝劝明月，早点嫁给我吧。”余波连忙和林雨洲碰了一杯，趁机认真宣布了自己的心思。

“你？我帮你问问服务员，有没有天鹅肉堵住你的嘴。”

“雨洲师妹，你是知道的啊，我对明月那是历经沧桑，痴心不改啊。”

“高老庄的猪八戒对嫦娥也是这种想法。”

“我觉得吧，只有我能给明月，她想要的那种幸福。而且我的为人，你也很放心的对吧。”

“我不放心，但你放心吧，余师兄，现在追求我们家明月的至少能站满虹枫庄园，个个都是青年才俊，怎么都轮不到你。”林雨洲不怀好意地说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我还治不了你了。”余波和林雨洲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吵嘴，两个人都没有发现，穆剑锋和杜明月已经悄悄离席，坐在了远处的一张小方桌上。

“穆厂长，我也不跟您绕圈子了，这项技术是由中继大学与桑格斯环保联合成立的环境科技中心进行研发的，研发人员就是雨洲姐和她的团队。母亲知道雨洲姐留校，特意委托我来沟通组建环境科技中心，每年向科技中心提供项目所需经费，就是为了能让雨洲姐有一个更好进行科研活动的场所。桑格斯方面的联络人是我，中继大学方面的联络人是刘建南教授。这项专利的产权原本归属于环境科技中心，但桑格斯环保有优先收购权。”

听完杜明月这一番长篇大论，穆剑锋明白了，这原来是还是杜海平的一次精心布置，在心里不由得赞叹起这种未雨绸缪，但仍有一个疑问浮现在他心头：“那为什么说是她自己的技术？”

“因为技术中心，就是母亲为了她才出资的。而且迟早有一天，整个桑格斯环保都是她的，我不想让她因为母亲，就失去桑格斯这么一个展现自己的平台，我希望她能够接手桑格斯。”

“虽然你是妹妹，但你付出的可真是一片苦心哇。”

“我应该做的，家里对姐姐有亏欠，理应我这个做妹妹的，来为她做点什么。”

“好，你说了你们的情况，我也想说说我的。我们之前和桑格斯环保的会议并不顺利，这次你们抛出了这个技术，非常适合我们，可以说是为工艺厂量身定制。我想这可能就是你们的底牌吧？如果谈判成功，你这张牌就留作己用，如果谈判不顺，就派你来。”

“对，很抱歉，我没能出席那次谈判。”

“嗯，我很理解你们的行为，毕竟大家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走到一起，所以我很希望，你能代表桑格斯环保，为这项技术开一个公道的价格。只要这项技术能够成功落地，我们工艺厂一定会拿出大价钱要这技术。”

“杜董事长更希望能控股工艺厂。”

“不大可能，如果在技术实现之后，工艺厂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

“但，技术还在我们手里。”杜明月莞尔一笑，却让对方无话可说。

“可如果不和我们合作，你们再去找第二家同意进行后期试验的厂家，更是难上加难。”穆剑锋也知道，对方的技术还没有完全成熟，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

“确实是，但您也知道，我们对这项技术的迫切程度，远没有您和您的工艺制造厂更迫切。”杜明月也毫不相让。

穆剑锋意识到，自己可打的牌实在是不多，本想继续询价，但还是隐隐觉得其中哪里有些不对，便问道：“那你要怎么向林大小姐解释呢？”

听完，杜明月有些语塞，叹了口气说道：“只要撒了第一个谎，就会有第一百个。”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但穆剑锋还是不死心，他点点头，同意杜明月的说法，说：“那桑格斯环保想要多少？”

杜明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说道：“如果技术试验成功，我们会将技术专利转给工艺厂，算入技术入股，我们想在工艺厂占到25%的股份。”

穆剑锋听到这个数字，心中掂量起价格来，这个要价绝对是狮子大开口，认准了工艺制造厂的破局之路，只能由先破除黑水隐患开始。目前工艺厂75%的股份由虹桥集团持有，25%的股份作为对工厂员工的激励方案。这么来看，这个要价确实太高，穆剑锋只好对杜明月诚恳地说道：“杜小姐，这个交换条件还是太高了，拿到董事局会议讨论的话，是不可能通过的。而且你我都知道，任何的工业生产不会完全没有污染。”

心知自己的报价不低，杜明月只好用B方案：“20%的股份，中继大学环境科技中心也可以算虹桥集团的一份入股，外加桑格斯环保可以帮助工艺厂修复下游生态。”

最后一句话，掀起了穆剑锋心中的巨浪，这次的开价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他压着自己脸上的喜悦，点点头回复道：“这个价格，我认为很公允，在我们改制的承受范围内。明天，我会向宋主席汇报这个情况，如果董事局同意，我们愿意和桑格斯环保达成一个合作备忘录。”

“好，”杜明月起身，两人握了下手，达成了某种难以言明的默契，就回到了余波和林雨洲的“战场”上。

看到两人回来，余波好事地问一句：“怎么样？”

穆剑锋回答说：“杜小姐的方案很合适，我们有进一步合作的空间。”林雨洲突然想到，杜明月在出发之前就是这样向她保证的，不由得对杜明月又亲近了几分。穆剑锋又问道：“技术的后期试验，你们具体有什么要求吗？”就这样，四个人的眼光碰撞到了一起。

“我只要两个条件就可以了，一是需要有相当体量的污染源，另外是要求有足够的土地，因为在现场要做各种试验。工艺厂具备吗？”林雨洲看着眼前的大好局面，兴奋起来。

“好，可以。”

一切就这样水到渠成，不用余波这样遮遮掩掩，也不用杜明月和林雨洲斗智斗勇，穆剑锋一句话就搞定了。杜明月顿时非常开心，立刻附和林雨洲：“我们小林博士的意思是，我们课题试验最基本的条件是要有处理目标。”

“当然明白，你们就是干这个的，我这里就是你们的处理目标。我们工艺制造厂有大量的垃圾等你们去处理。目前我正为除尘厂积累的问题正在犯愁呢。只是不知土地需要多少？”

穆剑锋也找到了兴奋点，看着眼前的林雨洲道。

“大概需要80亩松软土质的地块，要开挖填入鹅卵石和白沙，另外我们要在上方临时架设凉棚，小范围处理臭气；土地主要是做生物逆渗透实验的，如果实验失败，这块土地在我们使用后可能面临着污染，您必须做好废弃的准备。”

林雨洲娴熟地接过穆剑锋的提问回答道。

“嗯，没有问题，”穆剑锋想了想，又说：“即使土地彻底被污染了，我们就申请将这80亩土地改造成垃圾填埋场。”

听到穆剑锋这么说，林雨洲被感动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课题组可以拨出一部分资金来给您用于垃圾填埋场的改造工程。这个资金是我们课题组从国际组织申请到的，专款专用，您不用客气。”

林雨洲说着举起酒杯，主动地碰响了穆剑锋的酒杯。

“谢谢小林博士的美意，你们的经费留着你们其他地方用吧，如果做一个小型的垃圾填埋场，对企业来说只是投入一些人工费用，我们可以利用自己的环保经费解决。”穆剑锋说。在他看来，就这个事情他们建立合作关系，资金的事情最好互不相欠。

“看看，杜明月，这样的合作伙伴多难得啊，别人都在为利益互相争抢，穆剑锋却视金钱如粪土。杜明月，你怎么不早点介绍我们认识啊。”

“穆剑锋可是我的同事，他和杜明月以前都不认识的。要算人情也要算在我头上吧。”

“是啊。我们感谢大师兄。来，为我们的成功会晤干一杯。”说着，杜明月举起杯碰了碰余波的酒杯，余波站起来挥着手道：“那就让我们为了开创美好的未来共同干杯吧。”

穆剑锋和林雨洲也举起了酒杯，大家一干而尽。

灯光摇曳，酒色如幻，四个年轻人推杯换盏。聚会接近尾声，杜明月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七点多了，想起雨洲还要到学校拿资料，于是轻推了余波一下。穆剑锋看到杜明月的小动作，顺手看了自己的手表，笑着说道：“要到八点了，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时间过得真快，我看我们今天就到此结束吧，不要影响明天工作。”

杜明月说着举起了酒杯：“感谢大师兄的支持下，感谢穆厂长的信任，解决了我们课题组的大事。”

“应该是我谢谢你们，尤其是小林博士，感谢您的信任，不如我们为这个技术试验起一个名字吧？”

“不如叫生物逆渗透技术。”林雨洲说道，技术本身是她的突破，自然由她来命名。其他人也都没有异议。

“想不到穆厂长这么严谨，和我家小林师妹真是登对，正好我们穆厂长还是单身。我是大师兄，今天批准你，允许你追求我们家雨洲小师妹。”余波乱点鸳鸯谱，其他人也看出今晚的余波确实喝了不少。如果不再尽快送回家，耍起酒疯来，是谁都不乐于见到的。

几个人匆匆挥手作别，穆剑锋带着有些喝多的余波离开，而杜明月和林雨洲则回到了二人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