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小女孩很奇怪。

她自出生以来就快乐无比，从没哭过，每天都笑嘻嘻的——大概因为她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吧！即便如此，人们还是对这感到好奇。

小女孩的母亲甚至还带她去看过病，毕竟，一个孩子从出生起就不哭，实在太奇怪啦。无奈医生们也都说不出原因，久而久之，这事只好作罢。

很快，女孩到了七岁，该去学校正式读书了。

在开学前一夜，母亲嘱咐她：“等你去了学校，一定要和别的同学好好相处。他们可比不上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亲切咯！”

小女孩很好奇：“可是，他们不也是从幼儿园里来的小朋友吗？”

“那不一样。每个人都会长大，当他们长大，就再也不是以前的样子啦。”

小女孩很快便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当她在校园水洼里摔了跤，浑身泥水去到教室时，被所有人嘲笑，男孩子们再也不肯跟她玩了。老师生气地斥责迟到的她：“还是三岁小孩呢？这么调皮。”

小女孩羞愧极了，夜里迟迟睡不着觉。

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开始害怕以后的孤单日子。她越想越难受，一种从未有过失落充斥了心灵，她觉得鼻子有些酸。

好奇怪啊，眼睛热热的。

“别、别哭！”房间里出现一个陌生的清脆声音，很好听，可是小女孩四处张望也没看到任何人。

“谁在说话？”

“我呀，你先别哭！”

“你是谁？你在哪儿？”小女孩摸不着头脑了。

“我是小精灵，你先躺下，别让眼泪流出来了，我现在就在你的眼睛里。”

小女孩好惊讶，赶紧躺回床上，感受着左眼里那隐约的跳跃感，轻声问：“嘿，你在我的左眼里，是吗？”

“对啊，我是从你出生起就陪伴你的朋友哦。告诉我，刚刚为什么难过？”

小女孩沮丧地说：“我在学校里糟糕透了，我想让老师和同学们忘掉今天的我。”说着，小女孩又难受得想哭。

“原来是这样，那好，我有办法帮你解决，只要你别流泪！”小精灵焦急地在她眼里跳了跳，“相信我，明天你再去学校就会是个新的开始了。”

“真的吗？”

“那，那为什么不让我哭呀？”小女孩猜测自己从来不哭的秘密在这里。

“因为我在你的眼睛里。你要是哭了，我就得飞回天堂继续进修精灵等级，那太辛苦了。”小精灵把真相讲了出来，原来它竟是一只偷懒逃跑的精灵。

小女孩实在太开心，因为她弄懂了医生们也弄不懂的事，还结交了一个神奇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藏在我的左眼里呢？”真奇怪，怎么不是右眼啊？

“左眼更靠近心脏，它最能感受到你的心情。”小精灵回答完后，还不忘叮嘱她，“你千万记住，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左眼的秘密哦。”

“好！”

第二天，小女孩去了学校，发现老师和同学们果然忘记了昨天的事，男孩子们也重新和她玩了，她结交了很多伙伴，高兴极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女孩依然快乐成长着，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比同龄人长得慢，身体矮矮小小的。

不久后，校园田径赛要开始了。班上的同学们都踊跃参加比赛，小女孩也多么想参加啊！可遗憾的是她太矮，根本没办法替班级去跑田径。

小女孩真难过，她太喜欢跑步时自在如风的感觉了。

好多天以来，小女孩茶饭不思，不说话，父母也不知道为什么，难以安慰。在田径赛开始的前一晚，小女孩躲在被子里又要哭了。

精灵吓得颤抖，眼看着小女孩的睫毛在晃，赶快说：“你别哭！不就是运动比赛嘛！我可以帮你。”

“是吗？”小女孩不敢相信，她是多么想长大啊，这样她就能拥有跟同龄人一样正常的身高，也就可以去跑步了。

“我虽然不能帮助你长大，但可以帮助你变高啊。”小精灵说完，又有些忧伤，“不过你可得想好，我的能力有限，没有第三次帮你的机会。”

“小精灵你放心，我以后绝不再哭。”小女孩赶紧保证，因为她觉得，这样难受的感觉此生都不会再有。

“那好，记住以后有难过的心事找我倾诉，不能悄悄哭哦。”

“嗯！”

话音刚落，小女孩感觉自己的双腿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拉长了，她掀开被子跳下床，惊喜不已：“啊！我的腿有一米长啦。”

她立刻去告诉爸爸妈妈和邻居朋友这件事，大家都对她的突然长高感到兴奋，而她也终于和同龄孩子一样，可以去参加田径比赛了。

时间流逝，一年又一年，小精灵陪伴女孩度过难忘而充满喜怒哀乐的童年，倾听她的所有难过悲伤，分享她的所有喜悦，直到毕业季的到来。

小女孩开始闷闷不乐，小精灵不愿意她悲伤，每天都讲笑话给她听，却无法阻止命运里降临别的噩耗。

“孩子，你祖母去世了。”有一天放学回家，小女孩的妈妈流着泪对她说。

“为什么啊！”小女孩难以接受。

“没有为什么，人老了，都会死去的。谁也无法避免。”

那瞬间，小女孩想着祖母的离世，又想象着毕业和朋友们的分离……她浑身颤抖，泪眼汪汪地跑回房间，对精灵恳求：“小精灵，你能再帮我一下吗？我不想祖母离开我离开这个世界……呜……”

祖母对她多么好啊，怎么能突然走了呢？她不想和任何人分离！

小精灵被她眼里巨大的波澜挤痛，难受地说：“你知道，没有第三次机会，何况，死而复生不是精灵能办到的事。”

小女孩悲痛欲绝，初次感受到离别之悲，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泪落了下来。

小精灵飞出来了。

小精灵忍受着躯体里魂飞魄散的痛苦，奄奄一息地安慰着女孩：“放心，你、你的祖母是个好人，她到了天堂也会得到神的庇护……”

女孩终于不再那么伤心了，她抬头看见精灵朝她伸展着美丽的幽绿翅膀，那翅膀如此漂亮，却一点点变得透明了。

她预感到新的别离，又哭了。

“我得走了。”小精灵的声音也带着哭腔，它深知从天堂逃跑是自己犯了错，没法长久的，迟早有天得回去。

“你知道，当你左眼留下眼泪之时，就是我离开之日。但我会永远记得你，我的好朋友。”

说完，精灵的翅膀消失了，身躯随着风渐渐飘出窗外。

小女孩趴在窗边，流着泪看精灵越飘越远，最终升入黄昏的雾霭天空里去，她回忆着小精灵陪伴自己的漫长时光、倾听的那些苦乐心事，既难过又不舍，大声哭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天色变暗。她浑身都失去力气，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双脚一软就倒了下去。

好像沉睡了很长很长时间，当她再次醒来，睁开眼时，听到了周围欢喜的生日歌声。真是莫名其妙，父母和朋友们都围在床边对她鼓掌庆祝：“生日快乐！”

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孩子，祝你又大一岁咯！”

在烛光下的那些笑脸里，小女孩又流泪了，但这次，是感动的泪。她恍然意识到，原来这是自己生日。

人啊——是不可能不流泪的。原来，成长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

文/初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