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无归处

千山长望风雪缈,红尘万仞遥。

却愁归处无人扰,徒留骥老,桑榆成朷,白首伴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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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初见】

犹记得,他和她的初次相见,是在太白的剑坪。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个刚经历了父母双亡,流亡千里的孤儿。

可能是上天偶尔也会向世间施舍一份仁慈,在他将变成饥民的口粮之际,一位云游四海的道人出手保下了他。

道人见他孤苦无依,难自独存,又观他筋骨精奇,有修行之质,道人思虑几番过后,便带着他回了宗门。

秦川,千里冰封之地。

雪峰高耸入云,气势磅礴。漫天风雪瞬息万变,如万仞环绕。终年不消的积雪于烈阳下视之灿然,银光四射,百里可见。

冰川雪景之中,八荒之一的太白剑派便立派于此。

当少年裹着貂裘落于太白剑坪之上时,一片仙家之景已留在了他内心深处。

“如此浩瀚,如此福缘…”

他心里五味杂陈,望着连天风雪,不知何感。

“你就是师尊带回来的小师弟吗?”

张扬似朔风吹雪,舒展如黄鹂啼啭。

他闻声望去,只瞧得是一位少女,身着绣绘了月影冰霜的弟子长袍,肤若凝脂,腕间串戴着一块古朴沉郁墨玉,腰系镂花腰封,如瀑的墨色长发,头绾做工精细的随云簪,朱唇皓齿,眉眼如黛,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少年哪里看见过如此秀丽的女子,不由看呆了。

少女见状,蹙眉,待见得少年的嘴角有一丝晶莹漫出,哪还不知道是何回事!轻轻低呼一声,只觉全身血液顿时都涌到脸上,黛目如泛盈盈秋水,似生雾气,羞得不知看向何处,只好微低着头,望着纤如葱根的手指在急地打叉,耳根又烧得慌,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的一番手足无措在少年的眼里却是另一番的风景:那羞赧的神情,肢体局促的小慌张,微泛烟波的眸子。都让他流连其中。

“喂….喂!”

少女心中一片混乱,颤着轻声唤他,心里却在暗恼:…师尊…怎地带了这般个小师弟回来!

“啊…啊…哦...”

少年回过神来,慌忙地连声应了几句,目光直白而热切,又不好意思地对着少女犯结巴地说道:“啊…你..你好..好漂亮啊…”

少女“噔”地满脸羞红,她才年方十二,还从未当面听到过如此露骨的夸奖,一时间不知怎地应对,泛起波澜的眸子不禁滚落泪珠,坠挂到了细软的睫毛上,琼鼻微动抽泣着,脸上点点的水光,她带着哭腔道:“你..你.这个登徒子!我..我.告诉师尊去!”

她转身欲离去,又似有顾忌,顿足气愤半响,才从衣怀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小书册,气鼓鼓地用衣袖擦了擦俏脸后,又闷声哭噎道:“早知道就不拿给你了!哼…你..我记住你了!”

说罢,把书向少年丢去,头也不回地慌忙离去了。

待少年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小书册,向少女离去的方向望去,只见得风雪里,那个娇弱的背影在逐渐隐去。

“温..温的..!”

少年惊呼,他抱着书感受了数个呼吸的时间,又把书放到鼻尖轻嗅,不由闻得一股芳香,顺着他的呼吸,流入四肢百骸。

适时,少年心中恍惚,眼里仿佛尽是虚幻。

从此,他便成了太白的弟子。

【二 云台】

凌霄峰,乃太白十二峰里高耸之最。

巍峨险峻,朔风凌冽,修为稍逊者到此更感若雪窖冰天,四肢使唤亦不得。

而此时,却有两道湛蓝的身影在茫茫白意中上下舞动,观其飘然灵动的身法,丝毫不受这般乱琼碎玉的影响。

“师姐,你看我这招云台三落如何?”

男子挽了一个剑花,蓝白剑光在空中划过一弧,却手腕一翻,本是横扫之势陡然变换成笔直一刺,宛若苍龙出水,剑芒大绽。

对面试剑的女子见招行来,却也不紧不慢,腰肢顺着剑芒来势倒去,又在着地那一瞬凌空横过三尺青锋,身如飞燕,旋似龙卷,挑开了随行的剑刃,旋即侧身雁行,只在一瞬,持鞘穿对,素手如蛇缠绕之法,敌剑已入己鞘。

女子侧目相视,得意之色抚上俏脸,声如黄鹂啼啭,若星如水的眸子满是笑意,道:“师弟,你又输咯。”

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只作苦笑,道:“让师姐失望了…”

看着男子窘迫的样子,女子莞尔一笑,想不到,当初那个自己觉得一点礼数都不懂的小子,原来是如此憨实的性子。

当年初见时的那般胡闹…犹如昨日…

“怎么就被他欺负了呢…..”

每私下想及此处,女子都突生懊恼,而今又对上身前那人,已是挺鼻薄唇,长眉若柳,目含春冬。

有别儿时的稚嫩,今…是一个俊朗的成年男子了。

“都长这么大了……”

女子心底暗叹,又忽然想到,现在在练剑呢!自己竟这般胡思乱想….哎呀该死该死!!那可是你师弟!

男子望着女子的脸颊渐发潮红,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心里暗暗发紧,不禁上前一步,双手扶着女子的肩,问道:“师姐,你…..?”

女子乍醒过来,木木地抬头,映入眼中地便是那对深如幽井的眸子,心里一个激灵,脱开了男子的双手,局促道:

“啊…啊..!我….我在想你哪里出问题……呢!”

“你呀,你看这里…..这个手呢…..要..要再抬高一点点,剑要挥出去….”

女子慌忙地把剑抛回给男子,让男子顺着她的指意试炼一番,感受到男子有些怪异的目光,她又催促了几声,道:“用心!专注!不然师姐不教你了….”

男子感到莫名其妙,这式剑招根本不是云台三落…...

他不明所以,但看得出师姐现在的窘境,只好忙地说“是”。

男子哪知道女子心里究竟是如何九曲百折呢,但他很享受与女子一起互相喂招的时光。

他可以不停地唤她“师姐师姐”,他喜欢听她一口一个“师弟师弟”。

无人打扰,这片雪峰,只有他们两人。

“好啦,今天到此为止,你已经提升的很快了,欲速则不达哦。”

“哈哈…好!听师姐的。”

他望着走在他身前的那个女子,钟灵毓秀,朱唇轻启,于风雪里的一抹回眸笑意,如同一朵绽开的雪莲,在他贫瘠的世界里,摇曳生花。

“足矣….”

呢喃,宛如梦呓。

【三 纷扰】

这是他来到太白的第十个年头了。

转眼间,他已二十。

他望向窗外,夜里,秦川的风雪依旧呼啸,不分白日黑夜,仿佛永远如此。

“算算日子…今天..应是正月十五吧?”

他抚着剑,凭栏远眺,那近接圆满的霜月,把空中的霜雪都染上了一层光泽,在夜里如星光点点,闪烁其芒。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的光景罢了。

他微叹,明日,他就要下山了。

去那个身不由己的江湖里,去追寻师父说的“道”。

“此一去,亦不知何时再回…”

他低垂着眼帘,目光清冷,凝视着手里的利刃,坚决之意方始,脑海里却出现了那抹黛蓝的身影。

念此,他心中一窒,鼻息渐重,待平缓下来后,半响,又起叹息。

他…怎么能放下呢…

十年前的初逢一面,十年里的风雪兼程。

人说年少不知愁滋味,可他,早已被那抹身影润染半生了。

尽管他早已知晓…….她身负婚约。

“可还是…..”

他难再念。

那日他受传令到前殿议事。

他本以为只是商讨门中日常事务,并无要紧之事。

但在他踏入大殿那一刻,冲击他视野的,是八百道人高坐蒲团的场面。

他作为门下修为最为出众的弟子,需承担太白剑派入世之人的身份,历练江湖。

而她,作为修为最为出众的女弟子,当为太白与他派交好的门面,与他派入世归宗的下任掌舵者联姻。

他已经不记得他是怎样走出大殿的了。

他只记得,那八百道人高坐云头,吩咐的任务,更像是一场诛心的屠戮。

他能如何?他敢如何?

若不是当初太白给了他安身立命之所,他早已被当作肉食被餐,也不会有如今的修为第一人,也不会有机会看到世俗外的世界。

更不会有机会遇到她……….

他心中半百愁绪,无处宣泄,柔肠千转,不知应当如何自处。

“喂!师弟!今天可是上元节欸,不出去走走吗?”

在他自难耐之时,一道俏丽灵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抬眼望去,只见月下一道黛蓝的身影,携着漫天雪絮,满眼的笑意,款款而来。

“师姐…..”

他望着佳人相近,渐生喜意,但又想到,明日之后难再叙,两人终也殊途陌路,只得放下,心里便一片凄苦,味觉发涩,仅吐两字,便似耗尽了全身力气。

女子微弯着嘴角,星目含柔地望着眼前这个俊朗非凡的男子,见他眉间雾气氤氲,似有愁绪,不由缓声轻语,道:“师弟…师姐都来了,不陪师姐出去走走吗?”

他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女子,半响,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凝视着她的双眸,嘴角勾出一抹弧,笑了笑,郑重说道:

“好。”

正月十五,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晚上。

他带着她御剑下山,走遍了藏锋谷,看尽了风雪入剑,意欲凌空。

他搂着她泛舟寒江,仅凭凡俗之力,击尽了两岸水浪,川泽生花。

他牵着她漫步嘉荫,凭栏祈福鹊桥,赏尽了水榭楼阁,春江花月。

他抱着她渡入春闺,缠绵浮生半日,弃尽了红尘紫陌,长留彼此。

她微颤地倚在他怀里,喘声如莺啼,微红的双目意含秋水,起伏的鼻息如兰吐芬芳,玉额上浸润的水珠如晓生朝露,如凝脂白润的玉躯,紧贴着这个她一直钟意的男子,她不想理会什么同门师姐师弟,她只想和他,尽鱼水之欢。

她知道,他已经知晓了一切,她原本以为,这一天,不会那么快来临。

“你会回来吗?”

她伏在他肩上,玉手擵拭着他精壮的胸膛和臂膀,念及此处,却又心里一紧,双手不由搂着他,将头埋入他的怀里。

她怕他下一刻,便会离去。

他抚着她的发,手微颤,又缓缓地,抚上了她带雨梨花的脸,他心中无言,他没有办法给她一个答案。

俶尔,她抓紧了他的手,把他练剑练成满是厚茧的手停留在了她的脸上,她低着头,用尽所有力气,似要将自己揉入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那些湿润的水渍,是她的泪。

“你一年不回来,我就等你一年。”

“你一世不回来,我就等你一世。”

她泪眼婆娑,无声凝噎。

她不愿某天的夜里,在宗门里听到他身死的消息,她不愿这个如此爱她护她的男子,一去不回。

“你…一定要回来啊…..”

望着怀里满脸泪痕、力尽睡去的女子,他心头难以言喻,微叹,你我…都是痴儿啊….

他把女子送回住处,亲自为她熬了一碗雪桃花胶.。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不能等她醒来了。

佳人之貌,已藏于心胸,永不相忘,永远记得。

他立于太白剑坪,迎风雪烈阳,再回首顾盼,他想守护的,是那晚的灯火阑珊。

他喃喃低语,随即剑意当空。

“师姐….等我回来!”

【四 风雪】

    大江东去浪淘尽,迁流辗转不复回,岁月变幻,流年如梦,生死枯荣,走马即逝,多少沧海变成桑田,多少有情人归入黄土,不经意间,距离青龙会一役,已过去十三年。

泼墨岭,太白剑派的山路之一,是从苍穹阁往沉剑池的必经之路,相传唐代大文豪途经此处,抛洒墨盒,而太白山又与李白之字相同,故而得名。

泼墨岭上有一处酒栈,名泼墨馆,由于太白弟子皆被禁令不许沾酒,且秦川地处偏远,更少住民,因此除了充当一个驿站让来往的客商休整歇息,平日里并无多少客人。

恰逢这几日是太白剑派每五年一度的沉剑大会,所以山道上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酒栈里的一些侠者,更是相谈甚欢,不时扯出一件秘闻,抖出一件疑案,引得游者听得大呼过瘾。

此时,在廊檐外座位上,一道黑衣身影默默坐着,一柄裹着布条的乌黑长剑被横置于桌上,他点了几碟小菜,一壶清酒,脸上的面具将大部分的面容都遮盖住。

酒馆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在随声附和江湖上的奇闻异事,他微微摇头,本想着皆是些鱼目混珠之辈,人云亦云,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可接下来不知何人抛出的内容,却让他持杯欲饮的手颤了颤,酒洒指间。

“你们可知道,当年太白双骄的那位仙子,前日已故去了?”

“当然知道,唉,犹记得当年的太白双骄,金童玉女,如神仙眷侣,在年轻一辈里,可是有着合璧无双的威名。”

“那是,只可惜啊….那太白的入世之子在青龙会一役后便生死不知,不知其踪,听闻那位仙子在知晓这个消息后,当即心脉溢血身危濒死,若不是无痕真人不惜耗费十数年苦修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太白双骄之名恐怕早已消弭于江湖之中。”

带面具斗笠之人闻声,猛地灌下了一口酒,沉默半响,声音微颤,问道:“…仙子…仍是孤身一人?”

不知是在座的哪位宾客,回答道:“那不然?不然怎么还称是仙子?说起来这个太白仙子当真贞烈,当初太白入世之子死讯传来不久后,太白剑派本欲与唐门联姻,但这位仙子百般不愿,更是以死相逼,直言一日找不到她的师弟,她便一日不嫁。”

“那…她之后还好吗…”

“嘁…有可能好吗?先是那丧爱之痛,后便是她那心脉之损,已无法修复,更不知其历经何故,第二年据说生了一场大病,憔悴得不成人形,试想,心腑受创,心脉破损,身患重疾,三者集于一身,她熬了这么多年,已是不易…”

“是啊….唉…”

堂内之人唏嘘长叹,皆扼腕不已。

“来来来!喝酒喝酒!陈年往事,不提不提!”

“对对对…….”

太白旧闻也只是在人群里激起了一阵小浪花,随着众人热情的回升,刚才的谈论,也似随风而去了。

那带着面具的黑衣身影,依旧保持着持杯半空的姿势,面具下被阴影掩藏的双眸,似在望着杯中酒面微泛的涟漪。

良久,他举杯一饮而尽,随后起身,放下一撮碎银,抱上长剑,便迈进了风雪里。

太白山上的雪,似又厚了几分。

【五 沉剑】

正月十四。

甲寅月,壬辰日,宜问名,宜祭祀。

太白腹地,沉剑池。

茫茫雪海中,他立于沉剑池畔,雪里,杵着那柄裹缠布条的长剑。

他的目光穿过飞雪,抵达池心,落到一柄剑上。

半响,面具下,沙哑的嗓音颤巍巍地传出:

“..十五年了吧….”

他怔怔道,呢喃宛如梦呓。

云烟过往,风雪弥漫。

光影明灭间,似有一抹黛蓝,于眼前耳畔,渐生虚幻….

……………………………….

“师姐……那何为沉剑呐?”

沉剑池旁,少年懵懵懂懂,微微拉了下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少女的衣衫。

少女轻轻拍走他的手,微嗔地瞪了少年一眼,捋了下衣裳,见少年唯唯诺诺,又觉好笑,哼了一声,便装作大人的语气,说道:

“….何为沉剑?那当然是……凡使剑者封剑于太白沉剑池底,便等于昭告天下金盆洗手,江湖恩怨,一笔勾销!”

“喔….那师姐….要不….我把我的剑沉了…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少女闻言,看着这个耍小机灵的小子,不由大怒:“臭小子!看本小姐不揍死你?!今天就教你什么叫‘燕回朝阳’!”

“…师姐饶命啊师姐!”

“少废话,看剑!”

“.…”

…………………………………

“.…师姐..”

他望着漫天风雪,记忆里那抹远去的黛蓝,便如东逝的江水,在山壑里蜿蜒流转,终不可回。

他抬起枯槁冰凉的手,抚上面具,轻轻摘下。

一道亘长的利器伤口攀附脸上,焦痂暗红的肿囊从眼角蔓延至下颚,凹凸不平的坑印覆盖着脸颈连结处,额上的几道烙铁印,更显狰狞。

“当年的那道太白之雪,从他下山的那一刻起,他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他轻声道,那似被撕裂的嗓音,有着不甘,有着无可奈何。

青龙会一役,他陷于围剿,纵使一番厮杀后,免于命丧敌手,但已容毁嗓弃,修为尽废,更是逃亡流落到了东越地界,若不是被一位东越女子好心救济,他早已步入轮回了。

况…那位东越女子朴实纯良,为解他血毒,更是以身相救,于道义,他…..不得不报。而他若上路归宗,必是杀机四伏,不可幸免…….索即…..归途无期,那……宁可让师姐相信,她的师弟,已经死于战乱,而不是让她知道,她的师弟,她的骄傲,现在已沦为废人…….

他拿起剑,走到沉剑池旁,把剑上裹缠的布条,认真地解下。

那位白衣胜雪,长剑如墨的道子,十五年前….已经死了。

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个落魄容毁的庄稼汉,和他手里这柄黯淡无光的废铁。

他那浑浊的双眼,眼角,淌下两股浊泪,嘶哑的嗓音,逐渐低沉。

“他们丢了剑,埋葬了恩怨。”

“而我的结局……却是将你埋葬….”

“在这太白山上….”

说罢,手臂一扬,剑,已去。

“无剑阁允者,不可自行沉剑!”

一道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他闻声望去,只见,一道苍蓝身影,于风雪中,疾驰而来,此人惊才风逸,身法灵动,变幻莫测,当是青衫温玉雪,倚风行华容。

他暗叹岁月,此子,一如当年的他。

“阁下是……何人?”

少年背负长剑,立于雪中,手里持着男子的欲沉的长剑,发觉眼前之人毫无修为波动,当下缓声问道。

要知道,没有弟子带领,一个人是不可能避开巡视,独自穿越风雪走到太白腹地的,除非他对太白的山道,十分熟悉

少年看向眼前此人,面具掩盖了他的容貌,他察觉到对方的目光里有不可思议,有赞叹,有欣赏,甚至,还有一丝欣慰。

“前辈,沉剑池乃太白重地,无剑阁允许者,不得进入,还请前辈速速离去,晚辈自当…没有见过您。”

少年恭敬道,此人于他并无敌意,况且有亲故仙去不久,若能不动手…自然出言以劝。

只觉眼前此人似有笑意,生疑之际,便闻其言,道:“汝….何名?”

少年虽有疑惑,但还是礼道:“晚辈,徐来。”

男子闻言,心有所安,望着这副尚未褪去青涩的稚脸,喃喃道:

“如此….也好。”

他长望了远处良久,于是转身,裹着风雪,渡步远去。

那里,是太白的剑坪。

少年立于原地,见状,不得其解,待到那人走出许远,才忽然惊醒,叫道:“前辈!您的剑!”

只见风雪漫天,茫茫一片,沉剑池旁独留他一人,若不是手里多出的那把漆黑古剑,仿佛方才,无人来过。

少年心生好奇,拔出一截寒锋,只见剑颚斑驳处,留有一字,如若尘烟。

“竟然也姓‘顾’?实在怪哉..怪哉…..”

少年挠了挠后脑勺,随即苦笑摇头,背负一剑,手持一剑,默然转身,隐入风雪。

【后记】

阳春三月天气新,湖中丽人花照春,那滚滚长河依旧,潺潺小溪仍留,流经千山,融于万水,蜿蜒绕过扬州脚下,静若停流,宛如一块碧绿明净的翡翠。

正值未时,暖阳光照。

鹧鸪岭旁有一处小村庄。村庄无名,落史不详,村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皆淳朴憨实,质而不野,平日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途经此客,皆为赞叹,实乃浮生之野,祥和之林。

炊烟袅袅,溪流静淌。

此时,却见村口某处,六七个孩童正端坐正经,目露趣光地听着他们身前那个老先生谈天说地,说的仙人洞府,说得神仙道侣。

只见一个活泼开朗的稚童问老先生说:

“顾老顾老,那….那个师姐好看吗?!”

老先生咧着嘴笑,笑得眉毛胡子都白了。

“好看,她生气起来更好看。”

“那她会怪她的师弟吗?”

“她说过会等他的,可能有小脾气会不理他,但不会怪他。”

“那….那个师弟想她吗?”

“肯定想啊!”

“那想她的时候怎么办才好?”

老先生站起来,渡步到夕阳外。

不知在多远的地方,那里有剑坪,有风雪,有剑池,有太白。

也有师姐。

“——想的时候就看两眼呗。”

看看那个,有着她的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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