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最后的一班末班车上,听着时隔不久便会响起的报站声,心绪感到分外的宁静。
看望着身边不断逝去的灯红酒绿,川流不息的车流以及稀疏的行人,伴随着那“轰隆隆”直响的引擎声,倒是破坏了几许氛围。
忽地,我感到眼皮有些打沉,一阵困意接连不断的向我袭来。
也许是一天中的奔波,让我在略微舒适的环境下,情不自禁的产生了几分倦意。
我轻轻的倚在座椅上,不出一会便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这里似真似幻的画面,更让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极其舒适的惬意感,简直如同那幻想之乡,我一点也不情愿再醒来,就想一直长居在此,再也不回归那让人心烦意乱的现实。
在这里我可以很轻易的达成一些事情,也可以做一些平时想做而又放不开的举止。
就比如,裸奔。我也不知从何时在脑中诞生了这种,近乎荒谬的念头,简直就像是一个隐藏很深的“变态”。
而在今天,这一切都如愿了。
我蹑手蹑脚的在四处走动着,可眼前的所见所闻,让我既惊又喜。
方圆几里都似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就连硕大的街头巷尾,都看不到一个活物,犹如举世皆寂般。
浓郁的恐慌感却又夹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激动情绪,而在这种复杂的情感波动下,却又不断的冲击着我的大脑,让我变得有些“疯狂”了起来。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思维也较平时活跃了起来。
平时因世俗的看法,亦或是伦理道德的束缚,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我准备在此时,一一实现。
我全身上下,倒也没有多少衣物,片刻间就已经敢于放飞了自我,甚至连内裤都褪了去。
而这种打破禁忌所产生的愉悦感,让我如同挣脱了往日的束缚,宛若脱胎换骨了一般,更让我能无视外界传来的丝丝寒意。
起初我只敢在有障碍物遮掩的地方移动脚步,明明心中清楚的认识到,没有眼睛会盯着我看,可一时半会,还是难以释放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本性。
绕着这个只有几里方圆的小镇,走了足有大半圈,便感到了一些疲乏,或许是已经过足了这“裸奔”的瘾头,让我觉得顿感无味吧。
当我再次走回原地的时候,方才发现当时随手抛在地上的衣服,全都不翼而飞了。
一股不详的预感,如电流般在我心头掠过。
冷汗也在我身上冒个不停,甚至那湿咸的汗珠也浸入了我的双眼,迫使我微闭合上双眸,并用手指不断的揉搓着。
当好半天终于缓过来后,眼前的世界却是一片模糊的,甚至眼睛都有些酸疼不已。
身上袭来一种异样的触感,令我惊讶的发觉,衣服似乎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我的身上,而紧接着周围的环境,竟然也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个年代久远的小村庄,入目处,尽是山清水秀,给人一种无比祥和的心境。
唯一遗憾的,这个小村庄也是人影皆无,更没有导游可以对这处古景诉说往昔的历史。
在村口,我愣神了好半天,才从之前荒谬的“裸奔”事件中,所脱离出来。
甚至是见怪不怪,只希望这别又是什么“幺蛾子”才好,此后我倒也没有再行什么出格之举。
只见一个破烂的木牌,上面写着“桃花源”,三个大字,甚至已经模糊到无法辨认的程度了。
我此时心中疑惑不已,“桃花源”?这是什么地方,除了能看出这个村庄的古老之外,并无其他特殊的地方。
甚至于连一颗桃花树都没有,却起了个这种无中生有的名字,给人一种怪异之感。
或许这就和“老婆饼”是一个原理吧,老婆饼里没有老婆,只有无尽的失落和哀叹。
我怀着好奇的心理,以及对新鲜事物的探索,义无反顾的走进了尘朴与寂静的村落。
地面全都是干枯坚硬的土地,时不时的还能看到几根杂草从夹缝中生存,但从其暗淡的色泽来看,这不过是无用的挣扎罢了。
我每一步落下,都无比的小心翼翼,虽知道这些枯草毫无价值可言,但依然不忍心践踏它这份对生命的渴望。
我一边走,一边向路旁两处的建筑看去,有一些斑驳不堪的土墙都已倒塌,还有一些屹立不倒的危房,即使已经倾斜到某种可怕的弧度,但它依然不屈不挠的伫立在那里。
像极了那兢兢业业的仆人,在恭敬的等候着旧主人的回归。
今日我倒是颇有些触景生情,一路走一路看,即使只是一花一木,都让我感慨良多。
大约走了一里路有余,我被一个瓦砖红墙所搭砌的空房所吸引了。
它也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但却是给我一种熟悉以及亲切之感,像极了回到故乡,给我一种“家”的温馨。
推开那扇已经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屋内透露着一股霉味,和淡淡的草木清香,抬眼望去才发现满院皆是品种不一,足有半人高的植物。
这些都是在城市很难见到的品种,也不知这些植物的种子是如何传播的,生命力竟强悍如此。
没有因为眼前壮观的一幕,就放弃了我浓郁的探索欲望,甚至我都不在意枯枝烂叶以及植物的阻碍,毅然决然的踏步走了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还没走几步,我就已经负伤了,裸露在外的手背,以及脚裸处,全都不知被什么植物所划伤,全是淤青和新添的伤口。
也不知我是在跟自己较劲,还是心中不气馁的精神所支撑着,竟然让我无视了那轻微的疼痛感,继续艰难的寸步前行着。
只听“撕拉”一声,那似乎是衣服撕裂的声音。
我依然毫不在意,反正牺牲都已经那么大了,也无所谓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就那十几米远的路程,我竟然用了好几分钟,才缓慢的挪步到院子深处。
院落竟有一颗石榴树,色泽鲜艳,还散发出一股诱人的水果香气,也不知是在什么的驱使下,我踮起脚尖便摘下了一颗果实,随手放进了怀里。
可能我觉得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总不可能空着手而回,不然实在心里怨念难消。
随后,我又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发现了一个疑似库房的仓库,房间并没有上锁,里面还堆砌着乱七八糟的杂物。
比如已经干堰的玉米棒,还有满地小麦褪下的稻壳,还有堆放的整整齐齐的食粮,以及一些烧火用的煤球……
这些东西似乎都因为放的太久,染上了散不尽的潮湿气,更以此可以看出,房屋早就在多年前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略微缅怀了一下,便退出了这间库房,我又走进了一个类似厨房的房间,似时隔了多年,依然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
这里堆放着很多干燥的木柴,和数捆枯黄的杂草,一看就是非常原始的生活方式。
目光扫视了几眼,果然寻到了方才脑补中的灶台,以及古老的风箱,那似乎是几十年前的制式了,我好奇的伸手触摸了一下,才发觉似乎还能使用,工艺果然是极其不错的。
看到这一幕旧文明时代的产物,不由得再次佩服起了古人的智慧,他们能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并一步步的奠定了在自然界中霸主的地位,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我心满意足的退出了灶房,接着又进入了其他的房间,觉得似乎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事物了。
就在我想着要退出的时候,却忽然想起最重要,也是必不可少的地方,我还未参观一番,那就是——客房。
我轻易的进入了大门紧闭的未知房间,并不是我强行武力破坏所致,而是房门虚掩着,门上挂着的锁,也只是个摆设而已。
起初我也以为无望开门了,可当走近一看,原来并没有上锁,只是随意的挂在那里。
只见屋内黑乎乎一片,即使通过透射而入的光线,也只能勉强看见部分事物。
这时,我随身携带着的小型手电,终于能派上用场了,而随着新的光源加入了照明,眼前的景物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我先是在客厅巡视了一圈,只见墙角处蜘蛛网密布,上面飞虫蚁蛾的尸体挂的满满当当。
我不禁有些瞠目结舌,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心中十分担心碰到毒虫异蛇,但是现在离去,却又有些心有不甘。
我也为我的冒失,感到有些懊悔,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进入了经久无人居住的空房,当时无法细想这些也许会出现的突发情况。
我强装着镇定,索性不往蛛网那里看,把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
谁成想我刚一抬头,就看到墙壁上有好几只壁虎,他们无声的攀爬在天花板上,犹若那司机而发的毒蛇,在时刻注视着它的猎物。
也许,只是我多疑了,那几只体型硕大的壁虎,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感,丝毫没有后续的动作。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其中一间客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辆老式的婴儿床,在里面放了一些杂乱的幼童衣物,以及一个朴素的布娃娃,上面针线的痕迹尤为明显,似乎是一个母亲,亲手缝纫所准备的礼物。
渐渐的,我盯着这个婴儿车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也不知是不是产生了某种幻觉,我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个数月大的婴儿,惶恐不安的躺在里面,似因为害怕而本能的啼哭着。
听着那闹心的哭声,我的心绪也开始起伏不断,一开始我是感觉很烦心的,可是听的久了,我的眼眶却在不知不觉间湿润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落泪,可能是和婴儿产生了共鸣,被他撕心裂肺的情绪所感染了吧。
就在我想哄一哄,抚慰他受惊的心灵的时候,突然从门外急促走进了一个妇女。
我躲闪不及,就在我以为快要撞上的时候,她却从我半边身体穿了过去,显得是那么的匪夷所思,我好半天才缓过了恍惚的心神。
并且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若不是耳边一直不曾中断的啼哭声,我都以为这一切只是我的幻觉了。
只见那妇女柔声细语的声音向我传来,“宝宝不哭,你千万不要害怕,妈妈永远在你的身边,你要坚强。你是个男子汉……”
后面的声音我就没有细听了,因为婴儿的哭闹声已经逐渐的减弱,渐渐的只有平稳的呼吸声,大概是入睡了吧。
我默默的退出了房间,因为我觉得,继续停留在这里,也是多余的,反倒是打扰了这温馨的一幕。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才刚退出几步,眼前的一切却都出现了变化,眼前的房子变得不再陈旧,院里半人高的繁花异草也全都消失了,整体的房屋建筑,也全都焕然一新。
突兀的,在这里出现了很多人,似乎都是前来贺喜送福的,他们脸上的面孔全都模糊一片,就如同打上了马赛克一样。
而我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成为了一个局外人,他们就和看不见我一般,没有人上前与我打招呼,亦或是眼神的交流。
更多人都是直接迎面朝我撞来,初时我还左闪右避,后来才发觉,他们完全碰不到我,全都是从我身体上如涟漪般穿了过去。
许久之后我才搞明白,原来是这家人有人要结婚了,这些人全是应邀而来,将要参加婚礼的。
看着这枯燥的一幕幕,我心底颇有些不耐,只想匆匆离开。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的所在,听到了我心灵的呼唤,眼前的光景,开始如同快进了似的,转眼间就到了大摆宴席,宴请群客的当天。
新娘果然如我猜想的一般,是那个带孩子的妇女,因为如果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来讲,只能是这么一种结果。
能看得出,这对新婚夫妻似乎很是恩爱,脸上也全是喜悦后的满足感。
看着他们举行完了结婚的仪式,亲朋好友们,也都在一旁送上了衷心的祝福,而我也在心中默默的为他们说了一句“新婚快乐”。
随着宾客们陆续的离场,直至最后,一群喝得醉醺醺的老大爷也都互相挽着离开了喜宴。
那对新婚夫妇,也早在先前就步入了洞房。
只余留下了我一人,凄凉的不知该归于何处。
因为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我已经见到了很多的怪事了,甚至眼前的场景还会发生不自然的变化和交替,让我都近乎忘记了关于现实的一切。
突然间,我觉察到大地出现了莫名的震动,就连眼前的空间,都发生了奇异的扭曲之感,天空也不知在何时出现了一条深邃的裂缝,如同连接着幽冥般。
我感到周身的重力,也在瞬息间失去了控制,然后那道裂缝就把我吞噬了进去。
紧接着,我便失去了意识,脑中的一切也变得浑浊了,甚至直到最后,我都分不清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画面还只是虚妄的假象。
我挣扎着从最后一幕的梦魇中惊醒,后背也早已被冷汗浸透,窗外不断吹来的冷风,使我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心中还依稀残留着那股被黑暗所蚕食的恐惧。
我不禁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以此来让自己更加清晰的认识到,我还活着!而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漫长的梦境。
旁边好心的乘客,也关切的询问着我的身体状态,虽然我提不上多少力气,但我依然向他们表达着我的感谢。
我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以此来舒缓自己还未彻底平复的不安情绪,而我却摸到了一个手感冰凉的东西。
咦,我的怀里怎么多了一个石榴?
伴随着手中异样的触感,手背以及脚裸处却传来了微弱的痛觉,我利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手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不知名的划痕。
虽然已经近乎愈合,但依然可以看出浅浅的残留印记,我只当是睡觉不安分所致。
与此同时,全身上下也都传来了酸痛之意,就犹如本来散架的骨头,又给重新蛮横拼凑了回去似的,我也只当是乘车太久,从而引起的身体上的不适。
而报站声也恰巧响了起来,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地,我知道不论如何都该下车了。
我望向那绝尘而去的公交车,手心里捧着一颗娇艳欲滴的石榴,微微陷入了沉思。
今天这场离奇的经历,真的只是梦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