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响起,六层停止,自行车支住,上锁,掏出钥匙,开锁,门吱吱扭扭地开了,果然是妈妈下班回来了。
我和马璐高兴地围着妈妈转圈,马璐蹦得高,妈妈笑着摸摸他的头。急得我也站了起来,向妈妈示好。
可妈妈并没有要领我们出门的意思,她匆忙从抽屉里找了个袋子,装上货。怕我们闹着要跟,开了瓶酸奶,给我和马璐一分为二倒在碗里。酸奶是我们的最爱,我俩埋头自顾自喝起来,喝完一抬头,听见电梯下楼的声音,妈妈送货去了。
我们静静地爬在门口,等待妈妈的回来。
时间过得好慢啊,夜色四起,天完全黑了下来,偶尔一两声伙伴们的叫声隐隐传来。我站起来,爬下去,再站起来走几步,又爬下去。
马璐跑到阳台上,站起来,向外张望。我也跑过去,站起来,外面昏黄的灯光下,走着一两个行人。一阵春风夹着花香飘过来,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我知道马璐在偷偷地思念谁,妈妈也知道。每次一出电梯,马璐总是第一个撒开腿跑出去,目标是2号楼6单元,然后在单元门口徘徊、等待。
大多数时候,等来的是失望,他就跑回来,看看我和妈妈还在,再去,再回来,循环往返。我侧头看了看马璐,他痴痴地望着目标楼。
我也有心仪的她,只是远在小区院外,站得再高也不会看到,哎,说起来一肚子心酸往事。
那次妈妈领我们出去遛,我悄悄地避开妈妈和马璐,却遇见了她,她的温驯、沉静一下子吸引了我,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吧。我热情地走了过去,她却躲开了,我越追,她越躲。无奈,我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后来,好久,都没有遇见,就在我快要把她忘记的时候,又走到停车场,想再最后看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她,我欢快地跑了过去。
这次,她没躲我,温柔地与我耳鬓厮磨。我心疼地望望她,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委屈,只是看见身上脏脏的。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我也深情地注视着她,好想把她搂在怀里,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
妈妈的叫声传来,嗓音急急的,想来是因为找不见我,吓坏了。因为和她呆在一起,我选择了沉默。
妈妈的身影闪现的那一刻,她仿佛受了惊吓,跑起来,我赶紧追了过去,妈妈在后面边喊边追我。
无路可走的时候,她选择了横穿马路,我也疯狂地跑,身旁的车辆呼啸而过,好险呀。平时,妈妈总是教导我们,不能独自横穿马路,危险。为了她,也顾不了许多了。
妈妈的声音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她大声地提示我,躲避车辆,声音里带着恐慌。对不起,妈妈,原谅我的鲁莽。
我没来得急回头,也不敢回头,我怕看见妈妈着急的面容,也怕妈妈因为担心我,来不及躲避车流,索性一横心,向前继续飞奔。
其实,我也理解妈妈,爸爸妈妈的日子过得也不那么如意,厂子里效益不大好,劳动纪律却卡得严。爸爸的单位老是加班,平常下班没个点,星期六、星期天,也不见个人影。偶尔难得休息一回,就去照顾长期卧床的奶奶。
妈妈响应厂里的号召,申请了内退,内退工资太低,姐姐正上大学花钱,妈妈就提前找了个兼职的差事,这不,一下班,先送货去了。
妈妈和我们也真是有缘,去年,回老家时,看我长得可爱,怕我在农村受罪,就收养了我。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鸡蛋、酸奶留给我吃喝,别看我不说,爸爸妈妈的好我全记在心里呢。
那次,妈妈独自回老家,把我丢给爸爸,爸爸都没时间陪我,我好委屈。谁知妈妈又领回来个哥哥,我也跟妈妈叫他马璐,为这事,我难过了好久,认为妈妈不喜欢我了。
后来,才知道,马璐是被遗弃了,在马路上狂奔,遇见了妈妈,就抱住妈妈的腿,跟了回来,妈妈问遍了周边的村民,谁也不知道,马璐是谁家的,就把他也收养了回来。
别看马璐个子小,心眼却不少,尤其是会讨妈妈欢心,幸好,妈妈养我在先,幸好,妈妈心地善良,不吃马璐那一套,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我脑子飞转,脚底生风,眼睛紧盯着她,不能走神,要不又见不到她了。跑到一片小树林,她渐渐速度降下来,回头望望我,站住,等我。
亲爱的她,是那么的善解人意,想起那次无意的失足,不由得让我惭愧。那次,妈妈领我们在小区院内散步,我懒洋洋地东张西望,明知道不会遇见她。就在这时,一阵异香味传来,吸引着我,往前跑了几步,我看见一片绿草如茵的草地上,她在悠闲地漫步。
不由地,我加快脚步,当我激动地搂她入怀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她,仅仅只是形像而已,可是晚了,她极尽缠绵之能事,勾引我。我迷惑了,一时间分不清是不是她,恍恍惚惚中分明看见是她的深情,她的眼却顾盼生情。
事后,我才知道那不是她,她没有那么风流多情,极尽勾引之能事,但我也不知怎么了,一次一次跑了好多次,也许是太想念她了,把妖艳的她都能看作是她。
后来,勾引了我之后,又勾引了马璐,我是彻底看透了她的风流,妈妈也很伤心,愁眉不展了好些天,不让我们再自由散漫地跑了。
那次之后,听妈妈说,她还勾引了我们的伙伴叫LUCKY的,LUCKY的妈妈当着她的面,狠狠地把他打了一顿,LUCKY再也没敢走到过她跟前。
妈妈说,她也是个可怜的人,看她那消瘦的体型,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生长的。她的妈妈不待见她,一星期只给几顿饭,还只能在门外吃。
妈妈一直在打听着,看我和马璐是否能当上爸爸,但是,没有。
她的家长说,她没能怀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要不,遇见她,我怎么交代?就说她两长得极像,我认错了,不能不能,她两本就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马璐也暗自庆幸,发誓从此再不从那路过。
亲爱的她就在眼前,我也慢下来,近情情更怯,我傻眼了,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她充满期待,温柔地望向我,我满怀深情跑过去,她也迎过来,我们紧紧相拥,我仰起脸,舔舔她的唇,她害羞地低下了头,一脸娇羞。
这才是我的她,端庄贤淑,我仔仔细细地把她的脸舔了一遍,她享受般地闭上了眼。好看的鼻子蹭着我的脸,弄得我神池荡漾,浮想联翩。
正在这节骨眼上,妈妈的喊声跟来了,哎,我最亲爱的妈妈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能不能让我自由恋爱一回?
马璐的脚步声也渐渐近了,他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他在嘲讽我,不管结局如何,我和她终究还是遇见了,相爱了。总比马璐的单相思不相见强吧,我能听见漆黑的夜里,马璐的一声叹息。
看见了妈妈和马璐的身影,她又跑走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和她说,那是我的妈妈和哥哥,不必害怕,他们不会伤害她,但她每次都等不及我说,就逃脱。
这次,恐怕我是彻底失去她了,她从我身边跑走了,头也没回。经历了这次惊吓,妈妈限制了我的自由,我每次只能无奈地跟着妈妈的路线走。
妈妈说春天到了,我又该不听话了。可是,妈妈,我已长大了,你总不能老不让我找对象吧?马璐倒是不着急,一脸从容的模样,妈妈也被他的表象给迷忽了,放任他来去自由。
现在,妈妈不在,他才流露出真实的心事,望着目标方向,唱着情歌,哀怨绵长。
我没有附和,即使唱了,远在院外的她也不会听到,我又何苦惹自己伤心呢?
我把头府在前腿上,四周望望,在这春风沉醉的晚上,要是妈妈能领我们出去逛逛,该有多好呀。马璐撒开腿前去看望,我也去院外转转,说不定,她就在这春风里把我遥望。
我正在浮想之际,马璐冲向门口,我也竖起耳朵,仔细听:电梯响起,六层停止,自行车支住,上锁,掏出钥匙,开锁,门吱吱扭扭地开了,是妈妈送货回来了。
我赶忙爬起来,向妈妈跑过去,妈妈开开灯,先给我们准备好粮食,走去厨房,开火做饭去了。
吃过晚饭,妈妈会带上我和马璐,在小区院内散散步,虽然我不曾奢望能遇见她,但就在刚才,这春风沉醉的晚上,妈妈不在的时刻,我悄悄地思念了一回,这就足够了。
我一岁零一个月,叫黄豆豆,一岁半的马璐是我哥哥,我们是妈妈收养的两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