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太短,喜欢你就要认真地喜欢

-1-

六月,天热得发了狂。

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室外的蝉鸣不停地叫,扰人思绪。

我在课室里做着最后的冲刺,不厌其烦地刷着中考试题。

忽然,有个女同学在门口大喊了一声:“叶然,你弟弟在操场被人打了,你快去看看。”

一瞬间我整个脑袋都懵了,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打我的人,我二话不说抄起课室的一把扫把就往楼下冲。

陈煜被几个男生堵在角落,其中有一个是我的前男友张平,当看到陈煜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时,心底好像被加了一把旺火,不知哪来的勇气,朝着几个男生的背就用力地打了下去。

他们吃痛躲开,我趁机走到陈煜身边护住他,才发现他蜷缩着身体捂着肚子,额头和嘴角还不停地在流血。

我的心像被狠狠地拧了一下,揪心地疼,转身抓起张平的衣领就使劲捶打他,“你为什么打他,你看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张平有些愤愤,用力把我推开,嘴里嘟囔:“那也是他先动手的,他对我可没多客气。”

这时,我才看清张平的脸上也挂了不少彩,像个出了洋相的小丑,难怪他会对陈煜下狠手。

后来教导主任赶来,把我们全都拉去办公室训了一顿,还在我最后的初中生涯里记了一次处分。

-2-

等到离开时,太阳快落山了,我和陈煜走在路上,气氛冷清得可怕。

“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人?”我恶狠狠地瞪着他,这个让我初中染上污点的罪魁祸首。

他仿佛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低着头说:“他让你哭了。”

我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心有些软下来,但还是板着脸:“你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几个,自找苦吃。”

突然,他扭过头看我,泪水汹涌,像是情绪崩盘,“不管是谁欺负了你,我打不过也要打。”

那一刻,我怔住了,看着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庞,心里泛起一股酸涩,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肚子责备的话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傍晚的余晖将天幕染成了美丽的暗红色,我抬眼看着面前的男孩,发现他的脸颊涨得发红,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他在哭的时候,也那么地好看。

那一年,我十五岁,他十二岁。

-3-

陈煜就住在我家对面,读书得早,我们只相差两个年级,他父母都去上海做生意了,留下一个保姆照顾他,从小到大他的功课都是我辅导的,可成绩还是不见起色。

我最强的是英语,可他最差的也是英语,每次我拿着他不及格的卷子,都会恨铁不成钢地痛斥:“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傻弟弟。”

他毫不在乎,冷不伶仃地回了我一句:“我才不要做你的傻弟弟。”

陈煜初一开始身高就猛长,我看着他从俯视变成了仰视。

读初三那年,同班同学张平向我告白了。

张平身上带着一点痞气,上课经常和老师顶撞,也不爱学习,许是他骨子里流动的叛逆元素是我这个乖乖女所向往的,我竟鬼使神差答应了他。

他很会哄女孩子,经常写一些情话把我甜腻得不知所向。每次陈煜看见我拿着情书偷着乐时,都会板着一张黑脸,一句话也不和我说。

甜蜜的日子还不到一个月,我就发现张平私底下还给别的女生写,当天下午我就气得把他曾经写给我的信拿到楼下一把火全烧了。

那天空气中带着微风,火焰燃烧的烟味随着风飘进了我的眼睛里,阵阵酸疼,熏出了眼泪。

年少不经事,以为甜言蜜语就是爱情,其实那不过就是儿时的小把戏。

陈煜正好打球回来,看见我一个人坐在楼下抹眼泪,哼哼地骂了我两句没出息就上楼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把张平给打了,只是没料到,自己被打得更惨。

很多年以后,脑海深处总会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穿越时空的阻拦,千里迢迢来到我的耳畔。

他说,不管是谁欺负了你,我打不过也要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4-

经过张平的事情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护姐心切的弟弟,接下来几年竟一朵桃花也没有。

高中离家近,我和陈煜选择走读,毕业班晚上要自习到十点才结束,而高一的九点就结束了。

临近下课,我总会看到陈煜在教室门前晃荡,班里不少女生起哄:“你的小男朋友又来接你了。”

我无奈翻了她们一个白眼,收拾东西往外走去。

冬天的夜晚,室内外温差极大,我刚走出门口没几步,一股冷风“嗖”地钻进我的身体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陈煜走过来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披在我身上,拉上拉链,动作自然流畅,一气呵成。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突然感觉到他已经长大了。个子悄悄地蹿到将近一米八,脸上也长出青渣,稚嫩的脸孔变得棱角分明,三庭五眼恰到好处。

他抬起头,好像没想到我在看他,一瞬间有些脸红了,抿着唇,嘴角却露出一抹笑。

我看着他,心也莫名地漏了一拍,身体中隐藏的不安分在张狂地跳动着,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5-

我去北京念书那天,陈煜也来送我了,他一路上紧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我准备过安检,他才拉着我的衣摆,低低地说:“叶然,你大学能不能不找男朋友,不然你被人欺负了,我不能帮你出头。”

有那么一刹那,这样的他是我从未见过的。一向霸道如他,如今却剥掉了身上所有的伪装,仅余下少年纯真的渴望。

我笑着点点头,说:“好。”

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答应,他开心地笑了,清澈的眸中满是笑意,白皙的脸庞平添了几分生动。

在我看来,很帅。

北方的冬天来得早,秋季短暂得仿佛只是为了把冬天带来给夏天过目一般。

我一个人站在阳台,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纷纷扬扬,世界一片雪白。

天上偶尔有飞雪飘落在肩头,化了水渗到衣服里,我也没觉得冷,也许是想起了曾经的少年,他给予的温暖,超越了一切。

我拍下漫天的雪景发给陈煜:好好加油,我在这里等你。

不一会他回复了,只有简单而又坚定的两个字:等我!

此时,窗外晚霞满天,太阳的余晖照在身上,有微薄的暖意,一转身,就看见落地玻璃墙上,映着一位少女,笑魇如花。

-6-

大学第三年,陈煜也考来了北京,不过那是一所军校,纪律严明,即使在同一座城市,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我们也极少见面。

常常是他寻着睡前空隙给我打电话,我说着说着,另一头就传来了他的呼噜声。

唯一的一次见面是我大四的寒假,我们一起去了郊外的公园。

那天天气很冷,雪像天空碎裂的缝隙掉下来的粉末,大片大片地洒在雪白的大地上,一层又一层。

公园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情侣和一家三口,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我和陈煜躺在雪地上,看着冰淇淋似的天空,边缘暧昧,虚虚实实,令人琢磨不透。

我侧过头,发现他原本白皙的皮肤被蒙上一层阴影,愣是连午后炽烈的阳光都照不亮,可分明的棱角,还是那么地英挺。

“军校的日子,是不是很苦?”我忍不住问他。

他对我笑笑,一双眼睛像启明星一般闪亮,“不苦,可以来北京就不苦。”

“为什么要来北京,你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百爪挠心,我害怕知道答案,又渴望知道答案。

我正在沉思,他突然支起身体靠过来,脸颊无限贴近,却在鼻尖触碰到我的鼻尖时立即停了下来。

深邃幽深的目光,紧紧地缠住了我。

“叶然,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我盯着他凝满深情的双眼,咬着唇,呼吸都屏住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唇就这么地重重地压了下来,非常有魄力,仿佛天生掌握了一种全局的气势,攻城掠地。

他的吻很有诱惑性,让我忘记了世间的所有,可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却告诉我:不可以!

我狠狠地推开了他,坐起身子挪了好几步,对他说:“陈煜,我是你的姐姐。”

他被我推开后像个失落的孩子坐在地上,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

“可是,在我心里,你从来就不是姐姐。”

我怔住了,也许早已猜到,可真正听他说出来时,我还是吃了一惊,心底汹涌的情绪冲破了乱糟糟的现实,像一盆热水倒进冰水里,不知是何滋味。

忽然,他走到我面前蹲下,牵起我的手,放在嘴角轻轻一吻,像对待一个昂贵的珍宝。

我正想抽回手,他却紧紧抓住,目光寸步不移地看着我,仿佛要把我整个人看穿,“我不相信,你真的只把我当成弟弟。”

心底的秘密像被突然揭开,我以为埋藏得很深的感情,一瞬间被他全力抽了出来,一览无余。

我艰难地躲藏着,可他分明能看到我冷若冰霜的背后,是怎样的欣喜和动情。

原来真的不可以去奢望什么,爱情的匣子一旦被打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所以,在他第二次吻上我时,我没有推开。

-7-

毕业后我回了长沙,在一家报社工作,没日没夜地在写稿子。

陈煜说,我们之间隔着的三年像永远跨不过去的坎,每次他刚触摸到我的背影,我又要离开了。余下的时光,我就留在原地等他吧。

可在一天傍晚,我却在报社门口见到了陈煜的妈妈。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衣饰华贵,举止端庄,钻石手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沾了少许泥泞的小白鞋,又破又旧,突然有些难堪,卑微到尘埃里。

她一直看着我,一双眼睛寒星一般冷清,说:“小然,我不知道你当初和陈煜说了什么,让他愿意抛弃在上海的一切跑到北京念书,现在又执意要来长沙工作。”

她的话像看不见的冰水漫了过来,一点点地浸透我的身体。

我抬起头,发现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我,既仁慈又残忍。

“我们所有的生意以后都会交给他,而他的妻子,是和他门当户对,能够在事业上帮助他的人,而你,什么都给不了他,反而一次次地让他放弃大好前程。”

我的心一阵刺痛,低着头紧咬嘴唇,脚尖轻轻地摩擦着雪地,划出一道道伤痕。

等我回过神时,她已经离开了,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鼻子突然很酸,酸疼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泪眼朦胧,连世界都看不清了。

不由自主,灵魂飘到了半空中,开始低头怜悯地审视自己所处的局势,才发现原来我们的世界是不同的。

在逼仄拥挤的青春里,他陪我一程,然后转身,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一个我永远也无法触及到的世界。在那里,会有更好的女孩,安静地与他走完一生。

而我,只能站在原地,衷心地祝福他们。

-8-

我永远也忘不了,分手的第二天早晨,本应在学校里的陈煜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前,他妈妈在一旁拉着他,可他一动也不动。

他咬牙切齿地问我:“叶然,你的心是不是铁做的?”

我抬起头,才发现他英俊的脸有些扭曲,红通通的眼睛凝满了泪,全是浓烈炙热的绝望。

我躲避过他的目光,径直向外走去,他拉住我的手腕,眼里翻涌着的全是不舍和期待。

我用力挣脱他的手飞快向外跑去,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赶紧离开,扭回头看时,发现他被他母亲拉着,挣脱后跟在出租车后面追。

阳光渐渐暗淡下去,太阳重新被云层遮住,我开始看不清他的影子,只是耳边依然回响着他的叫喊。

叶然,你别走。

明明越来越远,可声音却越来越大,心脏像被人捏住,慢慢碾碎,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想哭。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一份份稿子,却发现所有的字都连不成句子,颠来倒去不知所云。

“嘀”一声,手机传来讯息。

“小然,明早我们就坐飞机回上海,以后你就忘了他吧。”

我苦笑,若那只是一段记忆,那么我会将它忘记,但那是一场切肤之痛,又怎么能抹去刻在骨子里的铭心。

以为能够忘了,其实深入骨髓,随意肆虐着每一个细胞。

我一个人趴在桌上嚎啕大哭,仿佛要用眼泪带走所有美好的过往。

此时窗外又飘起了清雪,外面的世界好像被强行静音,只有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把回忆捣得支离破碎,恍如隔世。

-9-

晚上加班得晚,我直接睡在了办公室,清晨起来时,外面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满了整座城市,静谧得如同一副定格的画卷,美得很假。

偶尔有飞机经过,心头隐隐刺痛,不知道未来的他,会遇上怎样明媚的女子。

我收拾东西回家,却远远地怔住了。

陈煜一个人坐在行李箱上,冷得瑟瑟发抖,在看见我时,多情的眉眼突然静寂下来,显出几分强装的平静,可又按耐不住。

过了几分钟,他走过来把我禁锢在怀里,我下意识地挣脱,他却越发地用力。

他抱着我时,整个人被磨掉了棱角,像个受伤的孩子,在我耳边低语:

“不要再推开我了,我不在乎在上海的一切,我只在乎你,从来没有那么地喜欢过一个人,一生太短,喜欢你就想认真地喜欢。”

我此刻面对他,忘了之前所有的委屈和难过,感觉暖暖的,像下午四点钟的阳光,带着甜味飘进了心里。

“我说过,不管是谁欺负了你,我都要保护你,哪怕是我妈也要抗争到底。”

他抬眸,眼睛里装满了期许,这是他多年前对我许下的承诺,如今岁月把他的年少轻狂削尽,雕成成熟稳重的模样。

曾经的少年,终究是长大了。

我踮起脚尖,薄唇覆上他的,他痴痴地呆住,而后用更加汹涌的情绪回应了我的热情。

他说,叶然,我想认真地喜欢你。

想有一天挽着你的手,去敬各位来宾的酒。

-10-

大学刚毕业,陈煜就向我求婚了,没有昂贵的钻戒,没有浪漫的烛光晚餐,也没有九十九朵玫瑰,只有一枚朴素的银戒指,我就这么答应他了。

那天,是我们最幸福的一天,也是我们最穷的一天,陈煜的父母切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也收回了在长沙的房子。

虽然婚后的日子过得拮据,可随着孩子的降临一点点地好起来,他从一个任性不羁的男孩,一步步变成成熟稳重的男人,撑起了家里所有的重担。

他说,别看我肩膀不宽,也要为你挡下所有不堪。

我笑着点头,人生大幸,莫过于此。

多年后的一天,我们躺在床上,他突然问我:“当初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你还愿意嫁给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如果有人给了你一颗烈火都融不掉的心,那么以后就算风吹雨打,披星戴月,你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这是真的。

然而奇怪的是,当初明明是捉襟见肘的生活,可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回忆变得好温柔。

所有人都听过“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却少有人知道下一句“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感谢我的少年,始终守住了我的“初心”,故事的后来,还好你也在啊。


我是共央君,一个爱讲故事的吕同学,立志讲够100个情感故事。

如果你喜欢我的故事,请多多关注,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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