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金瓶梅》:第六十四回

书接上回。

却说月娘回到房间后心情非常不愉快。她看到玳安和平安接连得到了许多礼金、尺头、衣服和各种礼物,都装在盒子里,送到她的房间。月娘根本不看一眼,直接责骂道:“你们这些家伙!把礼物带到前头去送就好了,搞什么鬼拿到我房间来?”

玳安解释道:“爹吩咐说要送到娘房里。”

月娘让玉箫接过礼物,搁在床上。没多久,吴大舅吃过第二道汤饭,走进后边来看望月娘。月娘见到他哥进来,赶紧行礼毕,然后一起坐下。吴大舅说道:“昨天你嫂子打搅你们了,还要多谢姐夫送的桌面。回家对我说,你和姐夫不怎么说话。我特地前来劝慰你,没想到姐夫今天又请。姐姐,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们之间原本美好的关系都会破裂。从古以来,懦弱的男人害怕妻子,贤惠的女子敬畏丈夫。尊崇三从四德,是妇道的重要原则。以后他的行为,你不必干涉,我相信姐夫也不会让你干涉。若是做个好先生,也能展现你的贤德。”

月娘回答道:“即使贤德再好,也不需要让人这样厌恶。他现在拥有了那个富贵的姐姐,把我这个出身卑微的家庭丫头都当成过眼云烟了。你也别管他,无论如何,我自己会处理。他这个混蛋,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心的?”

说着,月娘忍不住哭了起来。吴大舅说:“姐姐,你不应该这样。我们不是一般的家庭,不要这样做。你们两口儿过得好好的,我们每来一次也会得到一些尊荣。”

他安慰了月娘一会儿。小玉端茶来,喝完茶后,前边来请吴大舅,于是他作别月娘离去。众人吃过饭后,陆续离开。四个唱的和李瓶儿都得到了一块销金汗巾和五两银子,高高兴兴地回家。从此西门庆连续数夜都留在李瓶儿房里。其他人都无所谓,只有潘金莲因此非常恼火,背地里挑拨吴月娘和李瓶儿生气。对李瓶儿则表示月娘无法忍受的地方。李瓶儿却不知道被她算计,对月娘十分亲密。正所谓:“见人就说三分话,未必完全信赖。”

西门庆带着李瓶儿入门后,又得了两三笔意外之财,家业蒸蒸日上,庄园内外焕然一新。粮食堆积如山,牲畜成群,仆役如云。把带来的小厮天福儿改名琴童。又买了两个小厮,一个叫作来安儿,一个叫作棋童儿。又让金莲房中的春梅、玉箫、李瓶儿房中的迎春、玉楼房中的兰香这四个丫头穿戴整齐,让李娇儿的兄弟乐工李铭来家,教授音乐演奏。春梅学琵琶,玉箫学筝,迎春学弦子,兰香学胡琴。每天三餐六食,负责李铭,每月给他五两银子。又开辟前厅两间屋子,投入了两千两银子,由傅伙计、贲第传负责经营当铺。女婿陈敬济只守着钥匙,负责出入索要。贲第传负责记账,称量货物。傅伙计监督经营当铺和药铺,负责借贷和买卖。潘金莲这边楼上堆放生药,李瓶儿那边楼上则搭设了货架,放置典当库的衣服、首饰、古董、书画和玩物。每日做很多银子的交易。

陈敬济每天起早读晚,带着钥匙,与伙计核算金钱出入,详细记录账目。西门庆看到后,十分高兴。一天在前厅与他共进午餐,说道:“姐夫,你在我家做买卖如此得心应手,即使你父亲在京城知道了,也会欣慰,我也会感激。俗语说得好:有儿靠儿,无儿靠婿。如果我在日后有所失,这些家产都归你俩。”

敬济说道:“儿子不幸命运多舛,家中遭遇官司,父母遥远,只得倚靠在爹娘这儿。感谢爹娘的提拔,情同至深,生死难报。只是儿子年幼无知,请求爹娘多多包涵,不敢忘恩。”

西门庆听了他的表现,十分高兴。家中大小事务、接待访客、写礼帖,都交由敬济来处理。每次有客人到来,必请他陪席。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小伙子内心深处还隐藏着一把锋利的刺。

常向绣帘窥贾玉,每从绮阁窃韩香。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十一月下旬。西门庆今日早早起床,与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三位朋友一同骑马出门。刚一离开家门,天空乌云密布,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应伯爵建议:“哥哥,咱们快回家吧。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我好久没见过桂姐了。今天正好趁着下雪,就像孟浩然踏雪寻梅一样,去看看她。”

祝实念也说道:“应二哥说得对。您每月给桂姐二十两银子,不论风雨,让她自在。您不去,她会感到失落。”

西门庆听了三人的话,立刻前往东街勾栏的李桂姐家。当时已是天色将晚。客房内放着灯光,一个丫头正在打扫。老妈和李桂卿出来,见礼之后,安排了四张交椅,大家坐下。老虔婆说:“桂姐前阵子在大宅里待得晚了,多有打扰。另外还要谢谢六娘,送来的汗巾和花翠。”

西门庆说:“当日她并没有打扰。我担心耽误她,客人离开后就派人送她回来了。”

说着,虔婆端来茶点,丫鬟摆上酒菜。西门庆问道:“桂姐怎么不在?”

老虔婆答道:“桂姐这些日子一直在家服侍她姐夫,还没见到他上门。今天是她五姨妈的生日,所以她出轿陪五姨妈过生日去了。”

原来李桂姐并没有去她五姨家过生日。近来见西门庆少来,便接待了杭州绸绢商人丁二官人,即丁双桥,在客栈里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了绸缎,瞒着他父亲来院中玩耍。他给了桂姐十两银子和两套杭州绸缎衣服,留宿了两个晚上。刚才他们正在房间里喝酒,不料西门庆突然造访。老虔婆让桂姐陪他到后面第三层的一个僻静小房间去了。听了虔婆的话,西门庆说:“既然桂姐不在,老妈请端来酒,我们慢慢等她。”

老虔婆安排了酒菜,不一会儿,桌子上堆满了各种菜肴。李桂卿弹着筝,唱着新曲,众人席上猜拳喝酒。正在探月的时候,西门庆突然听到东耳房传来笑声。他换好衣服后,从窗下偷偷观看,正好看见李桂姐在房内和一个带着头巾的男子喝酒。这让他怒火中烧,径直走到前面,一把推翻了酒桌,将碟盏摔得粉碎。他命令跟马的平安、玳安、画童、琴童四个小厮上前,破坏了李家的门窗、床铺等。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拉劝不住。西门庆百般要求抓住那个男人,并命令用绳子把他和桂姐一起扔进门房内。而丁二官人是个胆小之人,被外面的吵闹吓得躲到床底下,只叫着:“桂姐救命!”

桂姐答道:“算了,好吧,还有老妈在。这种事在我们院子里很普遍,不要紧,随他叫。你只不要出来就行了。”

老虔婆见西门庆闹得不像话,还想说谎来缓和,但西门庆已经不听了,只是气急败坏地命令小厮们乱打。幸亏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三人死心塌地劝说,最终才勉强拉开了手。西门庆闹了一阵之后发誓再也不踏进李家门,便骑马在大雪中回家了。

正是:宿尽闲花万万千,不如归家伴妻眠。虽然枕上无情趣,睡到天明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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