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后你惆怅不已,电话里你脆弱求助,要么不停道歉说叨扰到我,要么不停call我说不方便就不用去了,去了还要不停问我为什么会来。我的心一紧,这种”我不值得“、”我不配得“的情绪是我从小到大的孪生姊妹,到死那天我都记得它的样子。
你说你坚持不下去了,在我看来你挺到现在才说这种话真是个奇迹。你能量跌至低谷,但仍然条理清晰地描述着你炼狱一般的生活:名存实亡的婚姻,索求无度的妻子,敏感早熟的幼子,厚颜无耻的甲方,朝五晚九的日常,一夜又一夜陪甲方厮混在灯火酒绿的花花世界,你日渐疏远的夫妻情分、你那曾引以为傲的技艺、以及你自己真实的灵魂。
你说你想要我给你上一课,教会你如何在这个混账的生活里将就下去。从前我们面对面见过一两次,彼时你一息尚存,我也秉持着教练“绝不给答案”的职业要求,毕竟你还有残余能量找到出路。可是这次不同,你完全失去了信念,被生活打败:你深爱幼子,极力维持这个家的表面完整,可是又无法忍受妻子的冰冷和漠视;你责任一肩挑,辛苦赚钱满足妻子的虚荣,可是又终日陷入自我价值怀疑中不能自拔。你的生活,从你自己的视角来看,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死局。
突然心里有个声音跳出来,想要直接敲醒你,而不是什么循循善诱了。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中间方案,根本就是两败俱伤的作死方案。你必须要二选一啊!要么离开为自己而活,要么留下来跟她和解。别拿孩子说事。我自己小时候就在喊打喊杀的家庭里长大,锅碗瓢盆玻璃碎都是常有的。那时候我最盼望的事情,就是他们赶快离婚,还我一个清静。你们虽然没到动手的份上,可是多年的冷暴力,你以为敏感的儿子不知道!不是分开对儿子会更好,而是这样彼此折磨消耗,儿子的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别忘了这可还牺牲者你们俩的幸福呢。
我其实是当年撮合你们俩的那个人,是你们双方的好友,所以你诧异,问我为何劝分不劝和,为什么不站在她或者你们全家的立场上考虑。不好意思,在我眼里你就像个破碎的玩具兵,自身不保,又怎么能用爱滋养到你的家人?之所以给出这样决绝的答案,因为我只不过把你当作一个“人”来看,而不是谁的老板、谁的丈夫、谁的父亲、谁的乙方。当我看到一个个体残缺,直觉就会给出让其完整的方向。如果你的太太来找我,我会以同等方式去处理。你们两个现在,就像两个人都在不断割身上的肉喂给对方吃。因为自己不完整,所以你们的付出就成了自我牺牲,只有付出是出于富足的爱时,才会结出甜蜜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