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傍晚,我和少轩本是想着叫王楠和致远一起出去吃个饭,但总归都是大忙人,王楠推脱说是学生会聚餐,致远说是晚上要去找个同学,不用想,肯定是找他的小女友了,向来都如此,总以找同学为脱口,我和少轩只得两人出去。也是无事,我们沿着学府路直走,穿过第一个红绿灯后很明显的看得出,巷口有些破败不堪,店门积着灰尘掉了色的牌子,一头耷拉着,本是火红的布底子在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下变得素白,只看得辣汤两字,店门口一条泛着恶臭的下水道。“真臭!”少轩嘟囔了一句,我两捂着鼻子快步经过。
我回头看了看问少轩说:“你说,都是学府路,就一个红绿灯的距离,这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谁知道呢,可能这里来的人少吧,你看咱们公寓那边,一个东方中学,一个咱们学校,每天下课那么多人呢,这地方这么远,肯定么人来嘛,所以比较破败咯!”想想也是有道理的,桃海跟学校就差一条街,那是整个安宁典型的城中村,没有规划,没有环保,听人说里头还有很多些招揽的小姐,这城中村里头最多的还是出租屋。刚来兰州的时候曾经住了一晚,一晚上三十块钱,二十来平的小房子,将巴放下一张床,若不是没钱,估计是很少有人来住吧,但三年来真颠覆了我的三观,这里头不光常常客满,还是学校里头的学生,听人说每每周六日总是客满,大家也能猜想到,大都是开房的情侣了,学生们没钱,这出租屋便成了解决两颗躁动心的最佳去处了呵!
穿过红绿灯两百多米,少轩在旁的棋牌室停了下来,他嘀咕着:“啥时候咱们宿舍四个来这里头打打麻将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以后再说吧,咱们先去吃饭,不是说吃完饭了还要去黄河边溜达溜达吗?”他看了我一眼说:“就咱两有啥意思,我说的是以后把他们都叫上,咱宿舍四个打个麻将。”
“那么问题,我看你们打,我还没打过麻将呢,咱们去哪里吃饭呢?”我又问了问。
少轩看了看不远处的交通牌说:“先走走看吧,我不是太饿!”
于是我们又沿着学府路转到安宁科教城,朝着东面走去,走了不过五百米,这才到了桃海的后头,我们还是来到往常的老朋友面馆,要了两碗炒面,少轩最爱吃的是这里头的面了,要不是距学校太远,我估计他都想天天在这里吃哩!
约莫半个来小时,我们刚从店里头出来,少轩站在门口拿出了一支烟,他将拿出的烟又放在了盒子里说:“咱们回吧,我有点累了!”我还是坚持了一下:“真的不去了吗?现在还早呢!”
少轩瞥了我一眼,冷冷的说:“不去了,我感觉很不舒服现在!”
看少轩一直坚持,我也就放弃了坚持,我们沿着安宁西路往回走着,一路上我东看看西瞅瞅的跟在少轩后面,刚过了学校门口的地道,少轩颤颤巍巍的说:“尉泽,扶一下我,我快不行了?”少轩说着已经靠在了我的身上,我心中一颤,扶着他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少轩斜着嘴笑着说。
说归说,但身体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向左边倾斜了,我本以为又是一场无闹的玩笑,也就没管,但旁边的汽车经过,少轩差点一个踉跄撞到了车上,我赶忙将他拉了回来,这才发现,他真是有问题了,我想着到了东方学苑下头的中医店去看看情况,但少轩坚持不去,看着少轩,似乎没事我也就没在坚持,我扶着他回到了宿舍,他早早爬上了床,艰难的用右手将衣服拉了下来,薄薄的衫子被撕了开来,王楠看了看少轩问我说:“少轩怎么了?刚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嘛,这怎么成这样了!”
少轩听见王楠问他,斜着头说:“我没事!”嘴上说着没事,但很明显的特征已经体现在了脸上,他的左半边嘴已经无法动弹了,以至于笑的时候只有右半边嘴巴笑了,我和王楠不知道少轩的笑是苦笑还是真心笑呢,但这笑很邪魅,很让人不安。
正当少轩躺在床上难受时,旁宿的张翔寻了进来,开口便问:“少轩在吗?”
王楠示意躺在床上的少轩,张翔拉了拉少轩的被角开口便娇滴滴的说:“轩哥,我想看片……”这撒娇似的一声让本身难受的少轩更加不适,他冷冷的说:“没有!”张翔又撒了撒娇,但少轩依然没有回应,王楠拉了拉张翔的衣角说:“少轩不舒服,你也别烦他了!”张翔这才转头问我们:“少轩怎么了?”
我和王楠看了看他摇摇头说:“不知道!”张翔这才无奈的出了门去。没过多久,少轩轻轻的鼻鼾响了起来,我们也以为无事了,只是一点小小的症状,也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少轩早早的起来了,他艰难的穿衣把我们都吵了醒来,致远看着只有右半身动的少轩,这才问道:“少轩咋了?”我和王楠也迅速起身看了看少轩,少轩艰难的说:“我要上厕所?”我们迅速下了床,将他从床上扶了下来,这时候,他的左半边身子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终是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致远见多识广,看了看少轩的症状便确定的说:“少轩肯定是中风了,楼下有个老中医,咱们把他扶下去看看吧!”
我们扶着少轩上完了厕所,给他穿好了衣物,这才背着他到了东方楼下的中医店,医生是个老爷子,光着头,看那翘起的白眉毛约莫是七十多岁了,他仔细的看了看少轩的症状,询问了一些少轩的感觉,老中医皱着眉头说:“这娃娃像似中风,但不是中风的症状,你们赶紧送到大医院检查检查,别耽误了病情!”
听了老中医的话,我们心情顿时紧张了起来,说实话,虽说已经上了大学,但这种情况我们三还是第一次遇到,王楠让致远去打车,我两则背着少轩到了路边,我们着急的将少轩送到了学校旁边的兰飞医院,致远忙着挂号,我和王楠陪着少轩坐在服务大厅的座椅上,少轩靠着王楠睡了起来,看着少轩,我们心里头真不是滋味,等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从九点多等到了十点左右,这才排到了少轩,我们又背着少轩到了二楼的诊室,医生看了看少轩,对我们说道:“这孩子估计不是中风,但你们来的真不巧,检查室今天不上班,要用特定的仪器才能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你们赶紧给家长打电话,让家长过来照看着,估计要做检查只能是周一了!”听了医生的话,我们只能谢过医生将少轩带了出来,我们四人坐在医院院子里头的长凳上,呆呆的看着少轩,少轩靠着致远紧闭着眼睛,我们商量着说该怎么办,王楠说:“听医生的,给他父母打电话吧,这病情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肯定要住院呢!”
致远问着少轩父母的电话,少轩起初是死活都不说。是啊,我们都是远在外地的游子,唯一不想的就是给家里人添麻烦,可这种事情不告诉家里人该怎么办呢?在我们的软磨硬泡之下少轩才将家里头的电话说了出来,起初是想自己打的,但这时的少轩已经说话都有些费劲了,我按照少轩手机的电话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少轩妈妈,可少轩妈妈以为是遇到了诈骗,第一次将电话直接挂了,我又用少轩的电话拨了过去,阿姨还以为是诈骗的,又一次将电话挂了去,第三次是王楠打的,少轩妈妈这才要求让少轩说话,但少轩好歹是说了话,阿姨这才给王楠说让我们先照看这少轩,她给在兰州的亲戚打了电话,等会就过来接少轩了,就这样,我们陪着少轩坐在这人往来的医院中,致远跑到外头的商店买了些酸奶和吃的,本想着让少轩吃些东西,但少轩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我们只得呆呆的陪着他,约莫十二点左右,他哥哥这才打了电话,他哥哥谢过了我们便将少轩接上了车,看着少轩被亲戚接走,我们这才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宿舍。
致远问我和王楠说:“你们说少轩有事没事啊!看那症状有些严重呢!”
“如果是中风的话应该没问题,但现在就是不知道什么问题了。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王楠说着已经爬上了床。
“我觉得也是,应该不是啥大问题,等少轩好些了咱们过去看看吧!”
少轩被接走了,他的床铺空落落的,总是缺了些什么,几天后,少轩给我们回了消息,说自己再兰州陆军总院,我们商量着周日去看看吧,于是就跟班主任申请,刘老师非常赞成我们的行为,并说让在班费中掏出一些给少轩买点水果和其他补品。
周六的大早,我们三人早早的起了来,我们要去陆军总院看少轩了,这是我第三次进大医院了,若不是托少轩的“福”,我还没机会去陆军总院的病房看看哩!我们按照地图所标识的位置,到安宁科教城坐车出发,经过中山桥,走过白塔山,穿过黄河兰大公交站,少轩的爸爸早早的等在了医院的门口,他见我们来了热情的上来招呼着,我们也是有了些拘谨,他带我们上了医院大楼的监护室,少轩脸色煞白,穿着蓝条病服趟在一张单人床上头,少轩妈妈向我们问了好,王楠将刘霖老师和全班同学的话带给了少轩,少轩父母亲谢过了我们,也谢了刘霖老师和全班同学们。医院就是医院,它总是蕴含着一股刺激嗅觉的敏感气味,少轩妈妈见了我们的难处,将窗子打了开来,窗外头是一片荒地,这反倒好些,没有了车水马龙街头的喧闹,更易病人养病罢。
我们坐在床头跟少轩妈妈简单的聊了起来,说是聊其实主要是询问少轩在学校的一些情况,阿姨问我们:“少轩的床是不是在窗边呢?”
“他的窗靠在窗边,但窗边还隔着一堵墙呢,我们有阳台!”王楠回答道。
少轩妈妈又笑着说:“我们少轩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谢谢你们,以后还要多多麻烦你们哩!”
“阿姨客气了!”我们三个回答道。
致远停了一会问:“阿姨,少轩到底是得了啥病?”
少轩妈妈笑着说:“没啥大毛病,大夫说是左边哪个地方血管有些堵塞导致供血困难,这才导致的面瘫!”听了少轩妈妈的话,我感慨道:“人的构造真是神奇,一个血管堵塞都能让人有问题!”
“是呀,前段时间刚刚做了手术,估计再养两周就可以出院了,我们少轩落下的课程你们可一定要帮帮少轩呐!”阿姨说完又笑了起来。
“那是肯定的!”
“我本想着让他休学一个学期的,可他就是不同意,但好歹也不是啥大毛病!”少轩妈妈对我们说完又对少轩爸爸说:“你带孩子们下去吃些东西,大早上过来,还没吃东西吧!”
“不用了,我们过来的时候吃了早餐,不太饿!”我、王楠致远拒绝着。
少轩爸妈见我们推辞,也就没在要求了,少轩爸爸给我们说了一声便下楼去了,我们知道肯定是去买东西了吧。没过一会,少轩的爸爸提着一大袋吃的走了进来,他招呼着我们吃些,推辞不过,我们每人拿了一根香蕉和香肠,少轩不耐烦的对他爸妈说:“你们先出去吧,我们几个人坐坐!”
少轩爸妈说道:“那行,我们先去楼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先坐会!”
“我不在这段日子学校发生了什么!”少轩问我们。
致远笑着说:“你小子好好休息吧,还关心学校发生了啥干嘛!”
“这不是无聊么,这几天可给我憋坏了,我都快无聊的疯了!”
“好好养病就养病,还无聊的啥,是不是没姑娘看无聊哩,那不是有手机吗?你手机上看看也行!”王楠开玩笑的说。
“你们看来是没住过院了,真是难受哩!之前做手术给我尴尬坏了,人家要给我刮毛哩,一个年青的女护士,我实在是尴尬了些,那老大夫见状,对我说,别害羞,是个小手术,一个多小时就好了!”
听了少轩的话,我们都笑了,少轩又说:“你们还别笑,真是太尴尬了,我感觉你要进医院,那面子尊严算个屁,你躺在病床上就像个玩具一样,人家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什么隐私这都扯淡了,我发誓这辈子再不进医院了。”看少轩说的这么坚决,我们很是理解他的苦恼,医院着实是让人难受的一个地方,我不禁想起我爷爷曾经说过的话,人这一辈子最忌进两个院,一个是医院,另一个就是法院了,但若真要进去了,那就是花钱的窟窿,往里头倒就是了呵。
正聊欢时,王楠接了一个电话,他对我们说:“杨博然和李浩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给我打电话说是快到了,我下去接一下他们,你们先聊!”王楠说着已经跑下了楼去。少轩问:“他们怎么不和你们一起来呢!”
“那谁知道呢,昨天也没说他们要来,早上过来的时候也就没叫他们!”
我补充说:“昨天杨博然说是准备先去白塔山玩来着,去了白塔山之后过来,我估计他们是没去白塔山直接过了来吧!”
没过一会的功夫,王楠领着杨博然和李浩上了走了进来,杨博然向来是大大咧咧的,进了病房便大叫少轩,王楠赶紧制止说:“这是医院,声音小点!”杨博然这才压低了嗓门,无非就是看了看少轩。少轩问杨博然:“致远说你和李浩要去白塔山呢,去了没?”
“没呢么,这不是先来看你了,等看完之后再看有没有时间去看看哩!”杨博然回答说。
“哎,我现在在病床上哩,不然我也想去白塔山看看,这两周真是给我憋死了!”
“没事,等你好了咱们去五泉山,那地方自来还没去过呢?”李浩安慰着少轩。
少轩也点了点头。哎,人呐,别看平时很是强势,但若是病了,也就没有了傲气,也最需要的是人的安慰了罢!我们一生中有父母,有朋友兴许还会有陌生人,在我们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若不是这些安慰和鼓励怎么能走下去这漫长的人生路呢?
我们在少轩并非待了半个多小时就向他道了别,我们期待他早早的好起来,早早地回到课堂上来哩。少轩的爸妈将我们送到医院门口,他们将一袋零食递在了王楠手中,在他们的目送下,我们离开了陆军总院。
从早上到了中午一点多了,我们已然是筋疲力尽了,穿过马路我们对付着吃了一口便回了校。
两周后的周二,苦苦等待着的少轩出院了,本身瘦弱的身体更瘦了,让人看着心疼,他的妈妈拎着他的日常用品进了宿舍,仔细观察了一下少轩住的床位,诸如天下母亲一般,她细心的将少轩的床铺整理了一番,又将书桌整理了一番,在少轩的多次催促下这才准备离开了,临走时,她用温柔的眼神看了看少轩,然后对我们说:“我家少轩就麻烦你们了,以后要是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谢谢你们了!”
“阿姨,谢啥呀,都是一个宿舍的,照顾少轩是我们应该做的!”少轩妈妈再次道谢后才不舍的离开了宿舍。看到少轩平安归来,我们的心顿时宽慰了很多。同班的时不时过来看看,问问少轩感觉如何等等诸如此而已。
少轩随已出院,但这次手术也给他留下了厌食的毛病,看着日渐消瘦的少轩,我们真是没了办法,即便是最爱吃的油泼面,也是象征性的一块子了事,我们多次调侃他说,既然不想吃那干脆不吃了,你这纯属浪费粮食,一碗面吃一口就放下了,这能行吗?少轩则说不点吧,太饿了,可点了吃一口就没了胃口,他也很着急,可吃不下去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么多次后,他也不太和我们一起吃饭了,总是偷偷的跑到外头走走看看,碰见想吃的就吃,吃多少全看胃的心情。
这天晚上,少轩回宿舍很晚,我们还在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哩,这不符合他的一惯作风哩,之前下了课总是早早的待在了宿舍,今天确实是有了些反常,致远这才拿起手机给少轩打了电话,刚掏出手机,少轩背着他的单肩包笑着推开了门,自打从医院回来,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开心哩。没等我们开口,少轩便高兴的说:“我今天发现了一个特别好吃的烤肉馆,他们店的炒面真是好吃,下次咱们一起去!”
“可以呀,我就说你怎么来这么晚哩!”王楠笑着问了问。
“今天我吃的挺多,那个炒面太好吃了,以后去那吃得了!”
看着少轩满意的笑着,我不禁在想,一场病痛下来,任何稍许的改变都是很有意义的,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吃饭,让少轩激动不已。少轩还有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变化,那就是很难看见他抽烟了,曾经致远问过他,好像是因为医生说抽烟对他的病情不利吧,实则我也是不太清楚了,终归是戒了,这是好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