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这一世到底可以有几个人生?这是我经常自问也是与学生探讨的问题,当然我也与学哲学的同事或同学探讨过,尤其我的一个对哲学痴迷的同学对这一问题的解释太过抽象,他说:人生是人的在世性的显性符号,由生存预期与其所为构成的稳定样态。而人在一世存在多少人生,则取决于对人生的自觉,即在外部约束条件提供的可能空间,与生存预期及其所为达到的实现空间之间,作出均衡性的价值认定和选择为前提,因此具有不确定性。
我认为哲学层面的探讨容易使人陷入沉思而不能自拔。而在我看来人是可以有几个人生的,记忆中的人生和精神层面想象的人生,比如熠世,我就认为他可以有至少三个人生,一是他现实的在大学活跃的人生;二是“哪个青春”里的人生;三是“石域”里的人生。我有时真正的惊讶,一个不到20岁的男孩子,怎么可以有这样丰富的人生。
熠世是我课程的学生,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不是专业课的教师,他是新闻传播学院的学生,学校要求他们必修我的课程,我没想到他第一次上我的课就非常激动的与我攀谈起来了。记得那晚三节课结束后,好多学生向讲台围过来,其中就有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不过那时我还不知他的名字,甚至晚课后陪我回到住处我都没记住他的名字,那天我记忆深刻的就是他的故事,他的故事里更多的是他妈妈的故事,如果把故事完整概括起来的就是:他的妈妈是一个非常美丽而刚强的女人。后来我在几百个学生中搜寻过他,如果不是他再次被班级推荐上讲台发言我可能还真找不到他,因我上的是大课有太多的学生。就是他的发言,引起了学生们的议论,不说他发言的内容而是他签约作家的身份,记得坐在我旁边一女生以崇拜偶像般的口吻对我说:“老师你看过他写的东西吗?”,我摇摇头并对她嘘了一声,因为熠世还在发言,还有学生陆续上讲台发言......
我终于在学生们的推荐下了却我对他的好奇,他有两本书,《哪个青春》与《石域》。《哪个青春》的文笔看似轻松欢快,但字里行间充满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凝重,正如这本书的简介一样:“不是哪个青春,都是独一无二的。青春在高中的奔跑里,渐渐变得相似。我生活在中国沿海的大都市,这里的高中生们有自己的青春——和别人几乎相同却又挣扎着向不同方向活去的青春。我就活在这样一群人中,无数个单调重复的生活轨迹重叠碰撞,分数和汗水交织在试卷里。目标只有一个,这让信念变得既坚定又脆弱。有过不甘,有过反抗,有过欢笑,有过泪水,有过执着。一切努力和放纵的背后,是希望:一切还来得及,一切都可以改变,一切都值得改变。”,他用了“活”这样的字眼。
“活”这个字眼很有沧桑的味道,他的另一部小说《石域》就记录着赌石人的沧桑:“赌石,赌运,还是赌命?缘分,情分,还是难分?悠悠民国几十年,一块'石中龙凤胎'惊起了人世间多少波澜,引来多少人生死追寻。神州大地在外寇炮火下满目疮痍,神秘的玉石匠人组织露出冰山一角,异国玉石矿坑又潜藏着什么危机和珍宝?且看主人公石撇如何于乱世中学得一身传奇赌石技,搜集世间奇石,一块石头又如何瞒天过海藏人心?一刀穷,一刀富。一刀劈开地狱门,一刀斩出天府路。如此行道莫回头,奈何桥下赌石人。”
这两本书一部印记着他青涩的青少年时代,由于高考的压力,像他那样年龄的孩子几乎没有青春记录,可是他却记录下来了,用他那超乎寻常的笔调纪录着:“如果把人类已有的知识比作一个大圆,那么每个人生下来就位于圆心,他人生中每一个阶段的学习都像是在朝着圆周前进,小学、中学、大学,以此类推。大多数人走不完半径就停了下来——因为这并不阻碍他们生活或者成功。一部分精英走到了圆上,看到了人类所能了解的世界,并就此满足。还有一小部分人开始尝试钻研圆外的世界,一点一点地扩展自己所属的半径,就这样,我们认知的世界才能不断地扩大。这和罗素的《人类的知识—其范围和限度》中阐述的一大堆代数化的哲学名词不同,相比起来更形象。高中的知识就像是大圆包含着的小圆,走出了圆心之后所有人都发现世界原来很大,从某种意义上和自己认知的完全不同,有那么多浩繁冗杂的知识需要去学习,那么多形式复杂的公式需要去记忆。有的人自然就退却了,这里就是他学生时代知识的终点;更多的人无法选择退却,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也许有的人吃穿不愁,有的人前途无忧,但是更多的人都清楚,在这片土地上,唯有经过高中,才有机会相对公平地和命运对弈。每次从我高中大门前的广场经过,抬头望向教学楼的顶端,那里有一片由几根柱子支撑起来的天井,拱起的弧度和人眼十分相似。每次回到学校,凝视着那只不存在的眼睛,总会有一种莫名空灵的感觉,就好像那只眼睛也在凝视着某个地方。从天井透过去能看到天空。泰戈尔的天空是宇宙的灵魂,那眼睛后方的天空也应该有他的灵魂。也许这就是被高中的天空凝视的感觉——因为在高考结束的那天,这种感觉如不曾存在过一样,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他在《哪个青春》里的人生感悟,我问过他书名为什么叫“哪个青春”而不是“那个青春”,他并没有给我正面解释,而我则以为“那”字是特指,有人生的既定目标,正如同大多数人生的轨迹一样,出生、求学、结婚、生子,不断的循环往复,正如同那个流传了好多年的放养娃回答记者的话一样:你为啥放羊?赚钱!赚钱干啥?娶媳妇!娶媳妇干啥?生娃娃!生娃娃干啥?放养!......而“哪”字则寓意更深厚一些,给人们展现的是一个更广阔的想象空间,有一哲学思考就是用了“哪”字,“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人生真的没有定论,尤其像熠世这样内心丰富的学生,哪条人生道路才是他要走的?哪个青春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有时我会想,熠世他真的令我这个当老师的都不得不佩服他。
尤其他在另一部书《石域》里,每天完成的小说字数就是他在演绎着另外的人生,这是讲赌石的小说,所谓赌石,就是用璞玉来赌博。要知道,通过玉的外皮而能看出玉石里面的优劣是需要很深的玉石学问的。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也没有一种仪器能探测到它。玉石原料挖掘出来,外面又包着一层岩石的皮壳,皮壳里面是什么,没有人说得清,所以行内把判断玉的过程称作“赌石”。熠世所写主要人物的人生跌宕起伏,充满着苦难,其中有家国恨。然而我好奇的是熠世为什么会写赌石,他这个年龄不应该写花样年华的爱情故事吗?正如他妈妈对我说她追了有20来章了也没看到一个女人出场。是呀,他为什么会写赌石人生?在我的观念中,赌石就是赌博,赌博就是赌命。珠宝界行话也说:赌石如赌命。赌赢了,十倍百倍地赚,一夜之间成富翁;赌垮了,一切都输尽赔光。有人说与赌石交易相比,股票、地产等冒险交易均属温情而相形见绌。
熠世在大学中也是积极努力的,记得他参加学校原创诗歌朗诵大赛对我说:“老师,你帮我动员同学们在网上给我投票吧!”,我当然说好,并在我带的几个班级中作了动员,可他看到他的名次冲上去了又说:“老师这样对其他同学不公平,你就别动员啦,我其实没他们朗诵的好,不好意思了”,我开玩笑说你还知道自己没他们表现好呀!其实熠世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
再后来他把他那美丽又刚强的妈妈介绍给了我,我和他妈妈成了朋友,他的妈妈是中国最后一位晋商最小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