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发现好多公众号都在“迎合”这个节日。包括人民日报夜读的《能共同成长,才是爱情最好的模样》:“要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爱,最迅速最直接的方式,便是问问自己,和他在一起之后,你有没有变得更美好、更强大。”深以为然。
正好与上次偶然间读到的“奇葩说”相合——马薇薇:“在爱你的过程中,有些人变成更强壮更智慧的自己,故而一念成佛,有些人变成更猥琐更不堪的自己,一念成魔。在爱的过程中,是佛是魔,历尽你给我的百劫千难,最后我终于找到了我。”
还有作家导刊的,以及“学语文”的《情人眼里》。梁实秋:“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沈从文:“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
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欣赏,共鸣,期望,祝福,以及成全。
看《红楼梦》时,几个片段印象深刻。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相契,堪称经典。
宝玉道:“妹妹这几天来做诗没有?”黛玉道:“自结社以后,没大做。”宝玉笑道:“你别瞒我。我听见你吟的,什么'不可惙,素心如何天上月',你搁在琴里,觉得音响分外的响亮。有的没的?”黛玉道:“你怎么听见了?”宝玉道:“我那一天从蓼风轩来听见的,又恐怕打断你的清韵,所以静听了一会,就走了。我正要问你:前路是平韵,到末了儿忽转了仄韵,是个什么意思?”黛玉道:“这是人心自然之音,做到哪里就到哪里,原没有一定的。”宝玉道:“原来如此,可惜我不知音,枉听了一会子。”黛玉道:“古来知音人能有几个!”宝玉听了,又觉得出言冒失了,又怕寒了黛玉的心,坐了一坐,心里像有许多话,却再无可讲的。黛玉因方才的话也是冲口而出,此时回想,觉得太冷淡些,也就无话。
宝玉豁然开朗,笑道:“很是,很是,你的性灵比我竟强远了,怨不得前年我生气的时候,你和我说过几句禅话,我实在对不上来。我虽丈六金身,还借你一茎所化。”黛玉乘此机会说道:“我便问你一句话,你如何回答?”宝玉盘着腿,合着手,闭着眼,撅着嘴,道:“讲来。”黛玉道:“宝姐姐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前儿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今儿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和她好,她偏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不和她好,她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样?”宝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黛玉道:“瓢之漂水,奈何?”宝玉道:“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黛玉道:“水止珠沉,奈何?”宝玉道:“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黛玉道:“禅门第一戒是不打诳语的。”宝玉道:“有如三宝。”黛玉低头不语。只听见檐外老鸦呱呱地叫了几声,便飞向东南上去。宝玉道:“不知主何吉凶?”黛玉道:“'人有吉凶事,不在鸟音中。'”
黛玉的细腻心思,全在这接连的六个问话中。想到前段时间一个公众号中的名言。很贴合。
《诗经》中,自有很多关于爱情的名篇。其中,以《关雎》《蒹葭》《汉广》《草虫》为典型。
《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草虫》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再来一首《击鼓》,因名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出自这里。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经典的魅力,不过是,在时间的长河中,滤下人性深层次的内涵,熠熠生辉。
爱,总是那么美好,古今中外,自天子以至于庶人,莫不追寻、向往之。
再摘录简友所摘的诗:
《花丛》
罗伯特·弗罗斯特
有一次,在清晨的露珠中
我去翻晒一个人刚割下的草。
当我看到平整的草茬时,
那使镰刀锋利的露珠已消散。
我曾绕到小树林后去找他;
听见了微风中磨刀的沙沙声。
但他已经离开,草割完了,
而我自然和他一样——孤单。
“反正都一样,”我心想,
“不管一起干还是分开。”
正在这时,一只迷惘的蝴蝶
扇着无声的翅膀迅疾地掠过,
像怀着隔夜的朦胧记忆寻找那
使它昨日栖息的欢乐之花。
起初,我见它总在一处打转,
原来草地间有几片枯萎的花。
然后它飞到我目力所及的远处,
忽又颤颤悠悠飞了回来。
我想着一些毫无根底的问题,
正打算俯身去翻地上的草;
但它先绕到我面前,并把我的目光
引向小溪边一丛高高的花。
那是镰刀唯一放过的,在
被割得干净的芦苇丛生的小溪边。
晨露中割草的人这么爱它,
让它继续繁茂,却似乎既不为谁,
也不是想让谁去注意他,
而是这清晨小溪边纯粹的欢娱。
我和那只蝴蝶在晨光中逗留,
而来自清晨的某种启示,
让我听到周围有醒来的鸟儿啼叫,
和他的镰刀对大地的低语,
更感觉到某种精神上的同一;
我想我今后干活再也不会孤单;
和他在一起,仿佛他是我的帮手,
中午困乏时,就和他在树下休息;
就像在梦中,兄弟般交谈
而我原本并不想和他知根知底。
“反正是一起干,”我心想,
“不管真在一起还是分开。”
《室内肖像》
里尔克
并不是那些记忆
在我心里维系着你
你也并不因一种美好愿望的力量而属于我
使你显现的
是那热烈的迂回
被一种绵长的柔情
描画在我自身的血液里
我并不需要
看见你出现
来到世间就足以让我
失去你少一些
再套用一句歌词:“我因为爱这个世界而来。”
从小爱,至大爱,便是爱最好的归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