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不喜欢我居住的这座城市。每次站在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以及匆匆行走在街市上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人群,心里都会充满了疲惫。我的足音在坚硬的马路上固执地敲击着优美的节奏,却盲目而绝望地一路散尽,然后在蓦然回首时,看见身后的路没有足迹…….我经常会一个人站在一个不知名的路口,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偌大的城市,陌生的人群,没有人告诉我回家的路。
这种明明白白的失落,让我深深地爱上了黑夜。习惯赤脚站在黑暗里看窗外满天的星光和被黑色慢慢覆盖的城市。直到沉静后的城市浸在一片水一样华丽的色彩中,才突然明白,原来水的颜色才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它能在无边的黑夜里,开出大朵大朵充满魅惑的花儿,让我落在尘埃里的心,在一个个波光丽影的深夜里,沉迷不已。那缀在夜空中满天的星斗,是不是一双双神仙的眼晴,我常常想,如果有一天,有一颗星光不小心坠入了我的眼眸里,我会不会也变成一个神仙,抛却身前身后所有的事,丢开尘世的一切纠缠,飞向最初的快乐和自由。
这个城市已在不知不觉中留下我太多的宿缘,纵然我能像神仙那样飞离,天空里我也只是一只满腹心事的风筝,身后牵着一条长长的线,沉甸甸地缀着地面上的亲情、友情和爱情,……我走在生活里的步伐虽然仓促和纷繁,但固执地不肯回头。就像一只雨中的蝴蝶,负重的翅膀,虽然迷茫得找不到出口,却不得不停的抖动、穿越、寻觅,这是一只蝴蝶一生的宿命和过程。飞过去才不会后悔。
所以,一路上我不停地向前走着,像追着一件看不见的东西。迈着凌乱的步子,带着一些疼痛和快乐,怀抱一点寂寞和温柔,走过去,再走过去。
一直以来,我是一个容易受伤的人。一个冰冷的眼神,一句刺耳的话语,和任何一件像飞尘一样轻微的伤害,都会让我的快乐在一瞬间就支离破碎。我总是在切菜的时候,不小心一次次切开自己的手指,每次看见手指上的旧伤愈合,新伤再一次次裂开,就有一种清清楚楚的疼,沿着手指一遍再一遍的蔓延。
小时候自己最容易受伤的部位是膝盖,不过那时候的快乐是那样的单纯和透明,精致得容不进一点点灰尘。一次次摔倒,再一次次爬起来,膝盖上鲜血直流,竟不会惊慌,也不流泪。抓起一把泥土,往伤口上一敷,血就会止住。我惊异地发现,原来疗伤的方式竟是这样的简单,一个伤口,一把脏兮兮的泥土,虽然很难看,却不会在心里留下痕迹。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个坚强的孩子,骨子里的坚持,是一种倔强的花儿,开在陡然吹来的风里,挺立成生命里的极致,不轻易后退。
我容易受伤,也能慢慢地学会疗伤。我知道世间总有一些花儿在开得最好的时候凋谢,总有一些风在不经意时吹过,总有一些珍藏在记忆里的人和过往的事,在我们忽然想起的时候,已成为身后一地明亮的碎片,不再完整。
所以一直喜欢慢慢地在阳光下行走,喜欢在每一个角落和跳动的光隙间寻找难以捕捉的惊喜和飞扬起来的快乐。即使烈日像火一样烘烤着大地,即使路上的行人都惊慌地逃走,我也乐此不疲。直到走得筋疲力尽,直到再停下来时,再也看不见空气中湿漉漉的忧伤和眼睛里的泪……
许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我是一个喜欢在阳光下疗伤的女子。
因为我总是相信,阳光下没有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