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风月,情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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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船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如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我用了一个雨天的时间重读了一遍《红楼梦》。不同的心境竟有不同的感悟。从前,《红楼梦》给我的感受,无非是贾府的奢华、王侯世家的大气。

    可是,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而今,在这个沉闷的雨天,心境陡然转变,读出的尽是一些隐藏在繁华背后的凄凉,感受到的是那些藏在偌大气派的贾府下的可怜。

  曾经读《红楼梦》,我是极其不喜欢贾宝玉的。对他的印象我有那一句“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不喜欢他的滥情,他挑逗过晴雯、调戏过袭人、爱过林黛玉、娶过薛宝钗。但结果却是,他辜负了所有这些人。晴雯因病而逝,袭人另嫁他人,黛玉含恨而终,宝钗独自一人在贾府为他负尽青春抛尽韶华。

    还不喜欢他的不学无术,玩世不恭。男儿本该志在四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他只会在内帷厮混,修齐治平没有一样做到了。真是不知,如此一个无用之人当年的曹公为何浪费了大量笔墨来写?

    可是今天再读一遍,却一改从前对他的印象,竟觉得他贾宝玉也是十分可怜的。

    他确实很可怜。生活在那样一个混乱的家族,家中有人玩弄权术、有人勾心斗角、有人肮脏不堪,而他本身,本是不喜仕途官场,却偏偏被家人逼得走上仕途。大婚之时,被所有人欺骗,娶了自己不爱的女子,而自己心爱的女子却带着对自己的恨意离世。即便在最后他想挽回这一切,却也是斯人已去,此情无计。

    他的一生,前半生可谓是潇洒快活,而后半身却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他曾经那么舒畅的一生,荣国府内的公子、荣国公的侄子。从小被所有长辈捧着,被无数寒门士子仰视着。因为出生世家大族,他最初的生活那么奢华,那么优越。因为不是长子,不用承爵,他自然也不用承担长子的责任,什么振兴家族光耀门楣,从来都不是他的事!他只需每天风花雪月,吟诗作画,吃喝玩乐。

    可是《红楼梦》的结局,关于他的结果,却是让人唏嘘。曾经那么骄傲,那么优越的二公子。后半生却要抛弃七情六欲、放下来凡尘俗念,六根清净的长伴青灯古佛。

    《红楼梦》的最后一章里,关于他的最后一幕,是他在雪地里拜别父亲贾政的那一幕。不知为何,想到那一幕,我的眼睛竟是湿润的。曾经总是束发银冠、面若春花、衣着华丽、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郎。最后的最后,却是光着头,赤着脚,身上只披一件猩红的斗篷,立于凛冽的寒风中,在雪地里对着贾政拜了四拜。之后便隐在了漫天飞雪之中。看到这一幕,心中便是无限的酸疼。曾经光亮出场,漫漫洋洋的活了二十几年,最后却凄惨落幕,就这样在茫茫大雪中,给自己的故事画上了句号。不知道,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他是否真能了却凡尘俗念?他是否还会忆起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年少时光?

  《红楼梦》的最后,在他走后,被抄的贾府又重沐皇恩,贾家人又搬回了荣国府。即便如此,有些东西也是再也回不去了,少了他,少了十二钗,那大观园再也没了往昔的热闹,还能不断又如何?春草年年绿,从京城的大观园一直绿到某个不知名的深山古刹。可到底是虚的,寂寞的,空如他此后寂寥的茫茫余生,寂如不知他身归何处的莽莽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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