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刚迈出，设备销售商杨总就火急火燎的打来电话：“如果再不采取行动，老王就要把那台机器处理掉了。”

老王，原名王扎生，是辽宁锦州某塑业公司法定代表人。1984年生人，怀揣梦想在大学毕业以后，和师妹一起一头扎入了振兴东北的队伍里。10多年过去了，小王变成了老王，当初的师妹也变成了黄脸婆，经济上到过波峰，眼下又到了谷底。也难怪时不时传出老王破釜沉舟要卖机器，做杀鸡取卵的事。

但是，事情的发展如此短频快化，我也是始料未及，所以赶紧给王扎生打电话：“王扎生，你疯了？法院查封的机器你也敢动，你不怕坐牢？”

老王懦懦的说：“天要下雨，人有三急？工人不发工资，都哄哄闹，自己没辙了。就差一口气给憋死。”老王哽咽："都说撑过三年，企业总会枯木逢春，没想到，没有倒闭在疫情时，却死在疫情后。到如今，企业产品积压，已经难以为继。你们就不要釜底抽薪了。

听着电话那头嘶哑的声音慢慢的变得无力，我想到了过去三年很多企业一副萧条的景象。事实上不只是这三年，往上更长的一段时间，不少企业因为各种原因一直苦苦的在生死线上挣扎，这已不是新闻。而企业之间的故事，更多的也是50步笑100步而已。企业应该是一个群生生态，生态破坏了，各个单一的个体往往也难以独善其身。所以救他人等于就自己。这也是杨总好几次挂在口头的说法。

数日后，我们北上来到锦州老王的公司。工厂里，老王一家已是赤膊上阵都在干活，老王的媳妇已没有了昔日刚从象牙塔出来时的光鲜，两眼的光芒也暗淡了很多。老王的父母感觉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有手部的动作，而没有多余的表情。老王的两个小孩似乎也停止了玩耍。其他工人也是寥寥无几。老王摊着手说，“这里已是我的全部了。我看看小杨，小杨看看我，脸上挂着苦笑。”

对，都摊上事了。

怎么办呢？杨总是在东北这一块卖机器设备的。和各种各样的企业老板，个体工商户打过交道。这巴拉着看到老王厂里就一台主要的大型机器在生产，杨总琢磨着把机器强制拉走吧，这就好比要了老王的命了。老王虽然一次又一次的说要把机器给处理了，其实最后也没有狠心这么干，倒是像极了狼来了的故事。

而这次杨总是真要扮演狼的角色了：“老王，你说，你还欠我们公司22.4万元设备款，怎么办吧，要么还钱要么我们八机器拉走。’’

老王死人一样的脸色，差点没急的苦出来：那不成呀，拉什么都行，可别拉机器呀，这是命根子呀。我先整一点钱还上。

我们绕着厂子转了一圈。小杨说，老王害苦我们了，哪怕是拉机器，这个一折旧也要赔。生意是绝对要亏。我说，好像堆积了很多成品，这个值钱不？小杨说，打听过，不值钱。这个产品是pe塑料瓶。要是有销路，价格能卖原材料价格的2倍。但是如果积压品没销路，压碎了还是做原料回料，按原料价格打七折凑活。

老王竖耳听到议论他产品的事，赶忙过来圆场：“两位老总呀，这个东西做的可不错呀，你们认识的人多，拿回去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我就按照原材料成本、加水电、加人工共成本价的1.5倍折价给你们，你们看怎么样？”

小杨："我呸。”市场价7折还勉勉强强，你要卖给我1.5倍。你让我吐血呢？

“是啊。老王，你这个太不地道，价格这样算，准翻脸。”

老王："哥呀，这不这么算，东西也凑不足20万呢？"要不一起先仓库看看。

算算：这里有多少货？一起点点。原材料每吨8500元，1.5倍是12750每吨。这价格不行。

老王：哥，你知道我公司和别人是合伙，我拉出去多少货我就要补多少的原材料，还要付工人工资、水电，不然我没法活呀。

杨总用手拉我的胳膊到角落，看着我的眼睛说：“法院有其他办法么？”

我说办法有呀，强制执行，拉走机器，拉走成品。差不多够了吧。让老王歇菜吧。

杨总若有所思的说，老王人是可恶，但这节骨眼上，拆家毁厂的事自己也是下不去手。他说，来的路上我就考虑过了，让他拿出个5万元，剩下的用成品以每吨10900价格收了。现在去点货，希望够吧。

半个小时后，老王和杨总一起回来了，杨总扯开嗓子就骂：奶奶个巴子，pe瓶怎么各种花色都有，不是你说都是白色的么？老王？才10几吨吧。

老王：大部分是白色，少数是花色。价格按照一样算吧，都给你了，每吨12750元吧。

杨总：不成，我亏得已经不用说了，牙齿打下往肚里咽了，我要揍人了，不和你废话了，10900是底线了。说完，猛喝两口水。我喉咙冒烟了。

老王：沏了一壶茶，整他的茶道，给杨总倒上，给我倒上。哥：价格再加点。

杨总摆摆手：不行了。

老王：不要再说了，就按照杨总说的办，你不可能让别人吃大亏，你有难处自己解决。

老王：长长出了一声嗯。。。。。。就按法官说的办。

钱已经准备了多少了？

老王：我打电话问问。老王拿着手机到外面去了，半小时未见回。老王额媳妇过来添茶。

王扎生哪里去了？

他去借钱了，电话里好像不行，他自己跑去借钱了。

又半小时。。。。

王扎生，你在哪里？

我在客户这里借钱，快了，2万了，再借一万，凑三万了。还三万吧。

杨总：哎，三万吧。

老王满头大汗的跑来。杨总，三万，我给你转过去。剩下的这十几吨成品抵给你，我还有回料，要不也折价给你。

杨总：不要回料。

老王，回料和原材料一样用的。原材料8500元一吨，我按照8000元抵给你。

杨总：先去工场看看。老王和杨总去了，然后又回来了。

老王说：大概5、6吨回料，8000折给你。总共22.4万，三万现金付给你了，抵14.2吨的成品，在抵几顿货。

杨总出去打电话给他的朋友，回来说：这次血亏，回料按6500元一吨算吧，妈的，问过了，回料市场价4000元就收的了，我亏大发了。现在就拉走。

老王：都亏，我这原料加人工价水电的，你们家大业大，我一亏就亏没了，就按照8000吧，我出车费。

杨总：8000不行。按照6500每吨，补足6吨，我们算结了。

老王：这我没法向其他股东交代呀，你拉出6吨回料，我要想工厂补6吨原料，我不划算呀。

“”老王得了吧，市价4000一吨，人家给你出到6500，你就别说其他理由，成吗？谁没有困难，有困难自己解决。”

老王沉默了一会：行吧。

整整拉了5个大车，14.2吨pe成品，6吨pe回料全部有杨总和老王组织拉走了。我也和老王握手告别，老王说：这个事情结束了，这下我不是当事人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我说：王总，吃饭多麻烦呀，你院里栽的枣树都结果了，等下次我有机会走过路过这地，就摘你几个枣子吃吧。大家都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