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卷着浪花扑在脸上，林冰冰蜷缩在礁石缝隙里，牙齿不住打颤。潮水正在上涨，她低头看着自己缩水成孩童的细嫩手掌，珊瑚色连衣裙被海水浸透，贴在单薄的肩膀上。
三小时前她还是二十五岁的广告公司白领，此刻却成了平行时空里七岁的迷途女童。
"潮位线上升速度每小时12厘米，最多还有二十分钟就会淹没这里。"低沉的男声突然从头顶传来。冰冰抬头，看见逆光中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海风掀起他卡其色风衣的下摆，露出腰间别着的潮位测量仪。
男人屈膝蹲下时，挂在胸前的银质海马吊坠晃了晃，"小朋友，你的监护人呢？"他说话时喉结在麦色皮肤下滑动，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藤壶的碎屑。
"顾...海浪先生？"冰冰脱口而出。眼前这张年轻十岁的面容与记忆里海洋研究所表彰墙上的照片重叠，只是真人眼尾多了一道细小的伤疤，像是被珊瑚刮伤的痕迹。
男人瞳孔微缩，从急救包里取保温毯的动作顿住："你认识我？"
"东经121.8度，北纬38.9度的潮间带生物群落正在发生异变。"冰冰裹紧保温毯，用孩童特有的清亮声线说着专业术语，"您上个月在《海洋生态》发表的论文里，把藤壶附着量异常归因于水温变化，但真正原因是桡足类生物迁徙导致的生态链断裂。"
顾海浪手中的测温枪"啪嗒"掉在礁石上。远处传来救援艇的汽笛声，他忽然把冰冰整个抱起来，带着海盐气息的体温驱散了她骨髓里的寒意。"抓紧。"他说着单手系紧救生索，风衣口袋里的笔记本掉出张泛黄的照片，被浪花卷走的瞬间，冰冰看见照片上是十八岁的自己穿着学士服的模样。
研究所的白色建筑像艘搁浅的巨轮卧在悬崖边。冰冰晃着够不到地的小腿坐在实验台前，看顾海浪把采样瓶摆成矩阵。月光从弧形观景窗漏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这是本季度第37次浮游生物采样。"他将显微镜推到冰冰面前，"你说桡足类迁徙会引发多米诺效应，上周的观测数据验证了这个推测。"
冰冰凑近目镜时，马尾辫扫过他的手背。成年男性的手掌突然罩住她整只右手，带着薄茧的拇指按在载玻片上："当心划伤。"他的体温透过儿童尺码的实验服渗进来，冰冰感觉耳尖发烫，这具七岁的身体竟对二十八岁的男人产生了悸动。
培养箱的蓝光在午夜自动亮起，顾海浪伏案睡着的侧影被光影切割。冰冰蹑手蹑脚爬下高脚凳，珊瑚吊坠突然从领口滑出，在碰到他手臂的瞬间发出微光。记忆如潮水涌来——原来在原本的时空，他们曾是大学海洋生物系的同窗。
"这是...量子纠缠？"冰冰握紧吊坠后退半步，却撞进突然醒来的怀抱。顾海浪睡眼朦胧地将她抱回座椅，指腹无意擦过她后颈时，培养箱里的夜光藻突然集体发光。
台风预警在第八个满月夜响起。顾海浪把冰冰锁进地下室时，她腕间的贝壳手链突然崩断。"时空修正要开始了。"冰冰抓住他浸透雨水的衣领，"我本来是你大学时代暗恋的学姐，现在这个时空要抹杀悖论了！"
惊雷劈开天幕的刹那，顾海浪用防水袋裹住实验数据塞进她怀里。屋顶的太阳能板在狂风中碎裂，他却笑着擦去她脸上的泪："记得2017级海洋生物2班的开学典礼吗？当时你说'潮汐永不会背叛月亮'。"
冰冰在逐渐透明的视野里看见，十八岁的自己抱着课本撞进顾海浪怀里，男生白大褂口袋掉出的，正是后来她在地下室见过的泛黄照片。
当身体完全消散前，男人最后的体温烙印在眉心："我会修正这个时空的海洋生态模型，在真正的相遇时刻，等你认出我眼角的珊瑚吻痕。"
暴风雨过后，二十八岁的顾海浪独自站在复原的实验室里。显微镜载玻片上，两个纠缠的量子点正闪烁微光。潮声漫过月夜，他摸着眼尾的疤痕轻笑，将第七十二封未寄出的信放进贴着珊瑚贴纸的时光胶囊。
两百海里外，二十五岁的林冰冰在毕业旅行船上突然心悸。她按住莫名发烫的珊瑚吊坠远眺，看见灯塔光束划破海雾，像是谁用光年写就的情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