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紫薇花擎在细细高高的枝头仰望着多云的天空。不时扬洒下来一阵细雨,从身后窜过来一阵风,撩起了紫薇花的裙摆。紫薇又是羞躁又有点粗野,颤揺着腰枝在这斜风细雨中乱舞。
暮色是极短的。也就是在这紫薇随风做舞的片刻。
心里想着看似柔媚文静的紫薇花刚才失态显现本真的样子就笑了。顾自骑行来到红花湖的绿道上,又来了一阵不大的雨,一点一滴地啃噬着肌肤。眼前能看到的花儿,除了先见到的紫薇,大多已都隐身于这苍绿之间。高大的紫荆在等着与秋天约会,火红的簕杜鹃像杜鹃啼血一样为春天夏初献出了最后的热情。
现在是仲夏的初夜,厚重的苍绿裹着雾气氤氲在山林的身上。刚下过雨的空气感到有些僵硬,宽大密密的树叶间聚集了的雨滴和雾气,饱和后随之掉落下来。
这是一段通往湖景区入口长长的上坡,是城市与山湖过渡的路段。两旁皆是魁梧的榕树,现在位置已经逐渐向山林深入。又一阵雨到来,无数的雨点与密密的枝叶接触,发出细碎如蚕食的声音。
天色愈暗,天际处的光亮映衬着湿润干净的路面。前行在这暮色中,想着此时该是回家的时刻,晚餐已经摆在了漂亮的桌布上,而有一个孑然的身影正反向着要往“远离”喧华的安静去处。望着那前面的亮光,山峦的雾气,又极像是置身在乡村山间的清晨。
夜虫照例在耳边低叫。大概有蟋蟀,还有不知名的鸟虫们。草丛是它们的家,暮色是它们的舞台。这浅吟低唱是极有韵律,柔和的。渐渐到了湖边,牛蛙就显得十分粗鲁,不时发出呱呱大声的喊叫。
就快要到坝上时,一阵疾雨赶来,忙猛蹬踩几圈赶到主服务驿站廊道下躲避。雨趁着这渐深的夜的到来开始越下越大。淡墨色的云块变深变厚,被雨水滴打下来冲散到湖面及山峦,化作了一团团朦胧的雾气。放眼望去,对面的桃花岛似淹于泽国之中。若不是高榜山和四围的山峦阻挡,怕是水漫后岛要飘移了。
灯火早已点亮。雨雾中的灯光睁着大眼睛,照亮着夜的黑暗,指明着四处的方向。下雨的夜晚,除了灯光和下雨声,几乎是看不到什么的。避站在廊道上就希望雨早一点能停。
当夜虫再次鸣叫的声音传到耳朵时,雨也淅沥地渐渐停了。
走到坝前,伫立四望。南边的云块正在撕扯着,夜空开始出现了一块块蓝色。云块被拉开后变化成黄白色,空处蓝色更大片了。这时,月儿正慢慢地从淡云中探身显露出来。
银白的月色投射到湖面上,湖水几乎一动不动,静若处子,像一面大大的光滑玻璃镜子。堤岸近水处发出一声水响动,定是鱼儿跳出水面来偷看这夜色了。
这平静的湖水,是多么安静啊!她安静如斯,谁又知道她心里正在想什么呢?水里面的鱼儿虾的,它们也还没有睡吗?鱼是像马那样站立着睡还是飘浮着平睡?是像张飞一样睁着眼睡觉吗?真的不得而知。
那叫得正高兴的夜虫是不是一直叫到天亮?刚刚下的雨水有没有淋湿它们的家和睡觉的床单啊?只是没有寻见着萤火虫,来回走在笔直的大坝上,也没能见到它一闪一闪的身影。倒是草叶上的水珠在灯光下晶亮晶亮。
脱了鞋垫坐在坝沿上,向南正望着桃花岛。夜色中的桃花岛只有黑黜黜的轮廓,一排灯火在岛脊上站着。静静的守着她的寂寞。春天是桃花岛的情人,只有在ta们相会时才有姹紫嫣红的娇艳。现在情人被夏天赶跑了,桃花岛显得寂寥而郁郁寡欢。
而大坝的另一侧,北边的山坳黑压压的涌出浓浓的雾霭,山峦的天边似正在兴云作雨。这阵势害怕会不会从雾霭里突然钻出怪兽呢?此时还真的飘来一丝丝雨。月亮明明在西边斜照着,见过一边下雨一边出太阳的,今晚却遇着了下雨和月亮同在的样子。有点怪怪的。不管背后会不会出来怪兽,这点雨也是不妨碍的。我只转得身来,望着湖水,望着愈来愈明的月亮。
现在,除了坐在大坝上的我,没有看见另外一个现实中的人。我顿时欢喜起来,欢喜眼前的一切都在围着我转,都属于了我一个人。而我也属于了它们:夜晚的灯,平静的湖水,低吟浅唱的虫儿,安然不动四围的山峦,将圆的月亮,不停变幻的云,青青的草儿,淅淅的雨滴,先前被风撩失态的紫薇,以及夜的黑,和心中的情…
今晚,我和ta们作伴。
今晚,我不关心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