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高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到林芳居然是在自己儿子的订婚宴上。
张高最近在为儿子张罗婚事。
要说这个儿子张镇,今年也该30了,虽然有着高高帅帅的外表和厨师的手艺,但是婚姻却还没落成。代惠天天念叨,要是这个年纪在老家早都几个孩子的爹了。可不,张镇的的发小刘凌都已经是二孩的爸爸了。张镇却不疾不徐,说自己还没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让爹娘放心。可张镇寻寻觅觅了多年也没找到喜欢的女孩。
以前有个暗恋的女孩,还没等开口表白,女孩就和别人结婚了。张镇也便死心了,变得毫无目标。
代惠天天催着儿子把女朋友带回家,儿子干脆不理她了。这让代惠更加忧心忡忡,天天让街坊邻居帮忙打听哪家姑娘没对象,忙着安排相亲。跑了一次次的相亲会,不是女孩看不上张镇,就是张镇嫌弃女孩。总之就是没有相互看对眼的。张镇的情绪越来越低落,变得自暴自弃,连班也不再好好上了。代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不敢再督催了,害怕儿子心里压力更大。
2
四月初,代惠发现,张镇变得异常高兴。
他每天乐滋滋地吹着口哨,看见父母、邻居也是乐乐呵呵地打招呼,与连日来的灰心丧气有明显的反差。
张镇异常的情绪变化自然落在母亲代惠的眼里。
儿子一定遇到什么好事了!
看到儿子这么高兴,代惠自然也是喜在心头。她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问儿子,是不是单位发奖金了?张镇在一家酒店当厨师,每年四、五月是结婚的旺季,代惠故有此一问。
没想到儿子支吾着,并未回答母亲的问话。
母亲更觉惊奇,悄悄观察儿子。
她发现儿子会莫名其妙发呆,发笑。一会有神神秘秘去阳台上打电话,一打就是好半天。
代惠是过来人,从儿子神秘的样子推测,儿子一定是谈恋爱了。
张大摄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高兴。
这次她决定不干扰儿子的进程,默默在背后支持儿子谈对象。她自信满满,看儿子整天喜滋滋的样子,未来的媳妇肯定差不了。
3
可代惠等了一个多月,张镇还没准备和她摊牌。
代惠可坐不住了,就悄悄拉着儿子单独问话。
经不起代惠软泡烂磨和抹眼泪的攻击,张镇终于坦白了。
果然,张镇谈了一个对象。
女孩是市医院护士,清新可人。二人不知是何因缘,竟然一见钟情。张镇也提出要邀请女孩来家里吃饭。但女孩是持重之人,觉得时机还未到,所以张镇也就一直没对父母告知。
代惠想起四月初,张镇因烫伤入院治疗的事,说不定,情缘就是那时发生的。但身边的护士太多,代惠也不能确定到底哪个才是未来的儿媳。
以前没有盼头,也便罢了。如今有了目标,却不知是哪位,更觉心痒。
代惠当即要求儿子赶紧带女孩来家里吃饭,自己要快点见到未来的儿媳。
张镇迟疑着,怕突如其来的要求遭到女孩拒绝,后面再邀请就不容易了。
但是代惠非常兴奋,怕不急待地想要见到她。
张镇就拿起电话走到僻静的地方。
过了好久,他神采飞扬地走过来,告诉母亲,女孩小清答应下午来家里了。
代惠高兴极了,赶紧出门去买菜,买肉,准备使出浑身数解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来迎接女孩的到来。
4
女孩终于来到家里了。
着实让张家热闹了一回。
张高和妻子代惠都非常高兴,忙里忙外招呼女孩。
女孩清新雅致,又懂事,很让代惠满意。
张高那天也显得异常高兴,自斟自饮喝了很多酒。
和女孩聊天知道女孩家在外地,父母都是虹市人。
大家更觉开心,都说原来还是老乡呢,真是缘分啊,缘分。
因是老乡的缘故,本来有些拘谨的女孩一下子放松了很多,变得活泼很多。
大家聊天更加不再拘束,谈笑风生,俨然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了。
饭后,女孩主动要求洗碗。
但毕竟女孩初来乍到,怎么能让客人洗碗呢?
但女孩非要坚持去洗。
二老只好从了她。
女孩小心地褪去手上的玉石手镯,装进衣兜。
不知为啥,在女孩一笑一颦中张高好像总能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特别是女孩低头莞尔的模样让他的思绪飞越了三十多年……
家里难得的高兴,家人并未在意他的异常。
代惠生怕日子久了会嫌弃儿子文化低,所以想赶紧趁热打铁,赶紧商量安排双方父母见面商议结婚的事。
5
很快,两家约定见面。
那天,张高因有点事就让儿子先带着老婆去约定好的相悦酒店包厢“情深意长”。
等办完事,他通过电话联系找到所在的酒店。
找到包间,听到里面特别熟悉的女声,不觉心生异样,忍不住朝里看去!
这一眼不要紧,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你猜他看到啥了?
原来,包厢中他多年寻访不得的初恋情人芳正在与自己的老妻聊的火热。
虽然多年未见,但是初恋情人那般模样,音容相貌就如同刻在心里一样,怎能忘怀?
他压住自己惊慌的思绪,慢慢理清思绪。
那未来儿子的丈母娘怕是自己的初恋情人啊!
他暗暗祈祷,但愿自己看错了。
正想着,儿子的电话又来了。
他硬下头皮,只得进门去。
里面的人不知情,热情招呼着,但看到芳的脸上也露出惊诧的神色,慢慢变成了不安和哀怨的神情。
看到这种情形,张高愈加笃定,她是初恋情人了。
席间,除了他们二人各怀心事,其他人都是开心聊着。
芳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张着两只惊恐不安的眼神和此起彼伏的深呼吸。
最后,谈到正题上来了,代惠殷勤地探问亲家口气,想赶紧把婚事定下来。
但芳冷冷道,这婚事我不同意!
她的呼吸越来越加强,最后,竟然拎着包愤然而出。
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还好好的热闹,现在这种莫名的情况,顿时让场面尴尬了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张高心中百般滋味,面露苦色。
好好的相亲宴竟闹得不欢而散。
两家人都心事重重。
6
代惠就是再糊涂也看出这事有蹊跷,反复盘问张高。张不知感觉非常难为情,他不知怎么开口讲。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
张高接到一个神秘电话,约他出去谈。
说是神秘但张高还是心知肚明,约他的人是芳。
但芳约他并不是与他叙旧的,而是告诉她一个惊人的秘密。
小清竟然是张高的亲生女儿!
原来当年,张高和二人情投意合,准备谈婚论嫁。代惠却从中作梗,二人暂时商量假装分开一段时间,等事情缓和再找机会跟代惠谈。
可没想,代惠迅速给张高又介绍了一个对象,这就是张镇的母亲代惠。
可张高根本无心和代惠谈,只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还是一次次找芳,起初芳强烈拒绝,可经不住张高的痴缠,况且二人本就情投意合,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二人成就好事。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珠胎暗结,二人尚且未知。
张高的秘密还是被代惠发现了,她强烈反对儿子与芳交往。
张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准备和芳私奔。
可接下来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二人的命运。
代惠在一次事故中救了张高,腿部落下残疾。
好端端,水灵灵的姑娘因为张高才成了别人口中的“瘸子”,这叫姑娘如何面对?更别提再重新嫁人了。
满载着满心的愧疚,张高地娶了代惠。
三十多年下来,虽无多少激情彭拜,日子过得倒也平淡,幸福。
二人育有一子,即张镇。
代惠虽无林芳那般让张高魂牵梦萦,却是个过日子的好女人,且对张高情深义重,极为体贴。
张高常言:此生足矣。
唯每每大雪纷飞之时饮酒独钓,怅然一番,以怀念旧情。
唯此而已。
话说,当张高决定娶代惠时,则与林芳分手。
林芳虽万般不舍,但事已无回转余地。
芳是血性女子,在殷殷白雪上,割破手指,洒血诀别。
几日后,张高有了悔意,再去找芳的时候,芳一家消失的无影无踪。
芳一家本来就是当年逃荒来的独户,在当地并无亲戚,这样一来,寻找起来更加困难。
却是,前世未完情,今生再还情。雪地洒热血,一别两决绝。
本来世上时有两难处,皆不能遂愿。故有一方要被辜负。
张高得知这个秘密,一时间脑子全乱掉了。
他不知道她这些年去了哪里,过的如何?
而今,这些年的相思全涌上心头,可惜物是人非。
这些年,思念归思念,却早已满足了这种现世的安稳。
现在突然被打破,张高显然没有想象中的快活,而是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在席间看到芳的丈夫对她照顾有加,应该过的不错。
芳此刻带着细微的抽啼说,没想到两个人纠缠了一辈子的感情,现在孩子又纠缠到一起。这样看来两个孩子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是断然不能结婚的。
张高心中五味杂陈,全然没有因为相聚而的高兴,而是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7
张高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痛苦万分地告诉儿子,这个婚不能结。
可儿子哪里肯依?好不容易碰到个心仪的女孩,是万万不能放手的。
糟糕的是,儿子还秉承了他年轻时候的倔劲,一幅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架势。
他决定缓一缓,找机会让儿子彻底放弃。
一时间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可谁知儿子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根筋强到底。
再反复说服无效的情况下,居然跳楼了。
不过好在儿子是吓唬他们的,只是从二楼跳下。
张镇倒是没摔伤,只是轻微脑震荡,人昏厥了过去。
可楼下的垃圾里,有半只摔破的啤酒瓶刚好扎破了他的腿肚子。
碎玻璃扎破了腿肚子上的动脉血管,等大家发现他时,血流了一地。
张高急忙叫人七手八脚把儿子抬到医院急救室气的直跺脚“冤孽啊!”
护士急匆匆地跑来道:“病人需要紧急输血,血库暂时缺血,请病人父母快跟我来验血型!”
气归气,但张高还是非常心疼儿子的,一听护士这话赶紧跟着护士去抽血。
抽完回来,看见代惠在一旁只顾着抽泣,好像根本没听到护士的话。
他一看就着急,埋怨老伴:“护士的话你听没听到啊,快去抽血啊!”
代惠停住哭泣,迟疑地跟着护士进去。
但她走了几步,回头看了张高一眼,张高总觉得那眼神有点奇怪,有点意味深长,又有点无奈和躲避。
果然,过了会,护士把二人都叫去了。
护士的话让张高震惊!
原来他们夫妻二人的血型和儿子竟然都不符合!
8
等把儿子抢救过来,夫妻二人也到了该谈判的时候了。
面对张高质问的眼神,代惠平静地述了当年的事。
原来,当年为了救张高,代惠受了重伤,不仅伤及腿部,也伤及了子宫。这些是医生当时就告诉他们的。
可代惠是真心爱张高的,不愿张高为了愧疚或者承担责任之类的托口娶了自己。
这样一个淳朴的姑娘要的是干干净净的爱情!
她不想自己的爱情掺杂一些别的东西,责任,愧疚。她都不要。
她要的是张高真正的爱上自己。
所以,她一声不吭,咬紧牙独自承受所有的苦。
可是,腿上的伤却是无法掩饰的。
代惠,这个把爱情视为生命的女子,还是失望了。
终究,张高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娶了代惠。
结婚初期,张高还陷在对林芳的深深思念中,根本没心思过日子。
结婚没多久就要求外调,一年后回来儿子已然呱呱坠地。
从“怀孕”到生产,张高就见了代惠几次。
代惠也在“怀孕”后就回到了娘家,等产后才回来。
看到白白胖胖的的儿子天真可爱的样子,才让张高重新找到生活的勇气,该承担生活的责任了。
这个孩子是代惠母亲抱养别人的和二人皆无关系。
听到消息的张高眼前一阵发黑。
三十年的平静,如今终于爆发了。
他没想到,三十年前的一段情缘竟然一直如影随形伴随着自己的一生。
他要怪代惠吗?可是她也很无辜,而且这些年的默默付出,相夫教子,相互扶持,早已超出了一般夫妻的情义。虽然儿子不是亲生,可代惠一直视若己出,任劳任怨,她图啥啊?还不是为了自己。
而林芳一直养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付出多少艰难痛苦。
这两个无辜的孩子,现在走到了一起,也许也是天意吧。
这两个女人一个对自己情深,一个义重,都是今生无法偿还的。过去的情早已经无法再回头,只有当下,他紧紧搂住老妻,暗暗发誓,自己要用下半生好好去爱自己的妻子代惠。
儿子知道后认为生恩不如恩重,这些年这对父亲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疼爱自己,让张镇百感交集。他郑重跪倒在父母亲面前,不管发生什么事,张高和代惠都是自己最亲爱的父母。
对了,既然张镇和女孩林毫无血缘关系,那么自然结成良缘啦。
自己的亲生女儿成了自家的儿媳,张高和代惠对他们更加疼爱!
一段剪不断的奇缘纠缠了一辈子终于让张高得以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