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遇山海(四)

    “这个男生,嗯,是男生吧,他的衣服颜色很奇怪……”陈一转动着轮椅来到我的书桌旁,看着我快要完成的草稿纸,应该是注意到了那个土黄中带褐色的身影,有些艰难地开口。

    我搁笔,伸了伸懒腰,笑道:“奇怪但是真实。”

    陈一显然有些讶异,他少有地耸耸肩“好吧,是我无法达到的审美水平。”

    “一如既往的毒舌呢。”

    西斜的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缓缓在画纸上漫步——青绿的叶子,米白的房子,蓝紫的天空,有白鸟飞过长长的电线杆,白色T恤的少年,高高瘦瘦,没有背包,和同行的男生一起,扶着自行车,慢慢从时间对岸走来。

    蝉鸣入耳,将那年夏天的未听完的歌唱到了现在。

    White-T恤除了上下学和教室,第三个日常必去的地方,就是那个破裂的大操场。尽管他的球技在我这个门外汉看来都异常惨不忍睹,可White-T恤还是乐此不疲,高高瘦瘦的身影并不灵活地奔跑和跳跃。

    然而,唯安初中时代唯一的偶像,却是科比。

    在那个“悲伤逆流成河”的“夏至未至”,非主流的余温尚在,韩潮已然汹涌而来,帅气的男团是少女口中不变的话题中心。在这样花花绿绿的追星路途上,唯安像是闯进公主城堡的威猛骑士,每当她对篮球和NBA联赛侃侃而谈时,本意是寻求同好的女生就会自动散去,再默默组成一个唯安无法插入的圈子。

    唯安很是受伤,但她依然很坚定地喜欢着科比。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唯安才能和同样无法融入主流圈层的我成为好朋友。

    我不追星,不了解偶像,深陷二次元和古风,这两个在当时都还很小众,唯一和那个时代不脱节的,就是青春年少,懵懂又浑身带刺。

    因而,当唯安第一次在操场看见White-T恤糟糕的投篮时,她惊诧又绝望地爆了声粗口。然后转头和我干笑两声:“优优,果然上帝给你开了扇窗,就给你关上一扇门……”。

    但是,这并不影响唯安对White-T恤的好感度,她依然早读迟到,晚自习晚退,在他打篮球时拉着我一起磨磨蹭蹭穿过操场去校园小卖部,在课间悄悄上四楼探寻他的小道消息……

    终于,在唯安的不懈努力下,White-T恤的姓名身高体重甚至QQ号手机号她都了如指掌。但她每次都只是像打开一个又一个宝藏一般说说,她从来都没有想要去真正靠近他。

    她一次都没有正面走向他,哪怕是正面看看他,一次都没有。

    唯安说,我就像只小麻雀,在林子里混吃混喝憨憨傻傻无所事事,某天恍然见到一只凤凰绚丽的尾巴,顿时好像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和光亮。

    只是一场默不作声的单向邂逅,像是教学楼侧边悄然蜿蜒而上的爬山虎,在不具名的时间里,独自攀满了一面叫做青春的墙。

    可以是欣赏,是喜欢,是纯粹对美好的追逐,无关风月,无关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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