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石小林一起去见高蝶的那天下午,太阳异常的炽热。
高蝶从他的小跑车里出来的时候,我和石小林都屏住了呼吸。当然,我是憋住了气,她是闭上了嘴。一头短卷发的高蝶穿着一个有着稀奇古怪印花的短袖,下半身则是小碎花多到让人咋舌的闷骚七分裤,脚上是一双一眼望去就知道没有穿袜子的布洛克,手上拿着一把笔直的黑色长伞。
他就站在路对面远远的朝着我们摆摆了手,我和石小林马上就没骨气的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吮吸他的气息了。
石小林在昨天晚上宣称自己的爱好是「泡酒吧」。于是作为呼应的,她发动了自己的各种脑残粉,从成千上百的推荐网站上找到了高蝶,一个酒吧业尊称做「蝶公子」的酒吧老板。在他们两个人互加微信,狠狠地聊了一夜之后,蝶公子终于拜服,他愉快的表示可以免费款待石小林和她的男朋友来酒吧体验。
当然书呆子是不会泡酒吧的,作为石小林脑残黑的我就这样被天上掉下来的酒吧之夜砸中了。
石小林穿着拼接撞色的大长裙,离高蝶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咿咿呀呀的喊了起来。高蝶皱了皱眉毛,看着石小林上下几个来回,悠悠然的问道「你是个裁缝?」
在蝶公子的酒吧喝到第三杯威士忌的时候,终于还是有事情发生了。
一个大高个子的,丰乳肥臀细腰美颜的外国姑娘走到了吧台的前面,对着吧台里正忙着调配出「阿芙洛狄忒的金色披纱」的高蝶说,「Lucas,你真的就要这样吗?」高蝶缓慢而富有韵味的抬起头,扶了扶夹在鼻梁上的圆形镜片(因为基本上看不到这副眼镜的镜框)「你好米兰达,要喝点什么吗?」
好像叫米兰达的外国姑娘眼睛直勾勾的越过吧台,「Lucas,你一定不知道你送我的黑色郁金香昨天败了花,阳台上我们一起买的挂机空调也终于第三次罢工,盥洗室里你常用的手工香皂却在一点点融化,像我的心一样,你回来好吗?」
高蝶又把头低了下去,默不作声的继续「阿芙洛狄忒的金色披纱」。
「Lucas,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异变才能让你这么狠心,每天每夜从床上醒来抱一抱身边的空气,心里都在想你,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滴汗水和每一寸肌肤都在认真的想你。Lucas,你看着我,从那该死的酒上抬头,看着我。」
「Lucas,真的,你看这里有六发子弹,你看」米兰达从手包里掏出一把银白色转轮手枪,她高举过头顶「Lucas,我要打烂你这该死的地方,你视它如情人一样,我这就打烂他的胸膛,打烂他!」
米兰达的子弹「砰-砰-砰-砰-砰」的接连不断的打进天花板里,四周早已经安静了的等着看言情剧的顾客们这才惊醒发现:这里的女主角原来不是男主劈腿了也只会梨花带雨自己寻死觅活的台湾偶像剧女王,而是举着点三八口径砰砰砰砰说干就干的外国女豪侠。这些看惯了家长里短,打波亲嘴桥段的男男女女们被枪响惊醒,嗷嗷叫着被这枪和玫瑰的鲜红爱情吓得抱头鼠窜,叽叽喳喳的向出口涌出。硕大的酒吧转眼间就剩下我们四个人。
「米兰达,你知道的,爱情就像是你们荷兰的郁金香。它们总是在最美好的季节里绽放,有的开放在花田里被花农照料和收获,有的开放在小路边,路过的是千千万万双脚,留下的是万万千千的赞叹。它们是那个季节的精灵,它们是荷兰的国王。可是,米兰达,你知道的,最高贵的郁金香开放的最短暂,它们固执的勇敢的抛弃肥沃的土壤,舒适的气候,万人的追捧和举国的欢庆,它们在最辉煌的初春凋零。米兰达,让我问问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米兰达显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摇了摇头。
「因为那支最高贵的郁金香像爱恋自己绝世的美丽一样,爱恋所有欣赏她的人。我亲爱的米兰达,我珍惜这爱情。我想你也珍惜它的吧。」
米兰达低着头,脸上只有泪水。
自此以后,米兰达加入了我和石小林的组合。也因为这件事情,米兰达成为了我们的「郁金香姑娘」。
郁金香姑娘用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为我们讲述了她所知道的全部的高蝶大公子。郁金香姑娘说她第一次认识高蝶也是在法国读书的时候。她说那天下午,她和所有人一样去一个并不算大的教室里上课,课程进行到一半,就在大家都几乎沉沉欲睡的时候,一只燕子飞了进来。
燕子飞进教室之后,就在上面到处乱窜。它在各个关闭的窗户前急刹车,在教室上空盘旋了一个接着一个回合之后也没有找到离开的出口。这时候,坐在下面的同学们也终于按耐不住。女生们搬着凳子站到墙边,想要站在凳子上打开高高的窗户放燕子离开;几个男生被相熟的女生喊起,一个个踮起脚尖去开窗户。燕子飞得越来越快,可是离开的路好像还远没有铺好。
直到高蝶站起来。郁金香姑娘直到现在还是一脸花痴的说「我当时看到他修长白皙的胳膊掂起自己的板凳,走向窗户边。燕子飞到哪一面窗户前,他就扬手举起板凳把那面窗户砸的粉碎。就这样高蝶跟着燕子把教室的八面窗户稀里哗啦全都砸的粉碎之后,燕子再从最开始的窗户里飞了出去。然后,然后在我们所有人都听见高蝶说了一句充满了阳刚气息,凌厉而干脆的中文之后,他又坐了下去。再然后高蝶因此在学校里名声大噪。这个来自东南亚的帅小伙子吸引了来自全世界的姑娘的倾慕。高蝶于是因为这只燕子先后和2个法国姑娘、1个英国姑娘、3个美国姑娘还有1个荷兰姑娘上了床。」
我和石小林特别好奇,高蝶当年究竟说的是什么样的汉语才实现了这样子的效果。于是屁颠屁颠的跑去请教,高蝶挠挠头很努力的想了想以后说:「我说的应该是『卧槽,要赔多少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