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是由一个一个家庭细胞所组成,而一个一个家庭的繁衍,使得社会这个大家庭在人类的繁衍中一步一步向前推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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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母亲同属鸡,一九五七年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也属鸡。
那个时候的人,一心都扑在工作上,很少像现在这样把相当精力用在孩子身上。
一九六零年,也就是孩子两岁多的时候,母亲被派去喀什财贸干部学校上学,一学就是两年,一走就是几个月。
母亲最后一次走了以后,家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孩子在托儿所午休期间,由于阿姨上班干私活洗衣服,没有照看好孩子,孩子从床上摔下昏迷不醒。送到医院时,由于怕担责任阿姨未敢说出实情,医生没有发现外伤,一直找不出病因而处于观察之中,最终因颅内出血导致孩子病情加重,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而夭折。
最后作为一项重大事件调查,查明原因后,要根据家长意见来判定是否予以追究托儿所和阿姨的法律责任。爸爸说,追究责任,无非是园长受处分、阿姨被劳改、自己得到赔偿,最终孩子也回不来了,所以免于追究责任。幼儿园官方和阿姨都感激涕零。
而远在喀什学习的母亲对此却毫不知情。学习回来,急匆匆拿着孩子斗篷要去幼儿园接孩子,父亲只是挡住不让去,说“不急,不急”,母亲说当时她就纳闷,“这老刘是咋回事,几个月不见孩子把人都想死了,能不急吗?”,最后,还是秘书婉转告诉母亲实情。母亲见到的只是孩子的坟茔。
这些事,都是偶尔见到一张孩子的百日照得以知晓的。
哪个儿女不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心头肉?!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但言语和神态都流露出无限神伤。偶尔提及此事,父亲都会说:他一直昏睡者,等到第三天,他忽然醒来,睁大眼睛从医院小病床上下来搂着我的脖子,连着叫了几声“爸爸,爸爸”,然后倒在我怀里再没有醒来。医生说那是一种回光返照。而母亲有的只是太多的埋怨“都怪你,一心只知道工作开会”“你太好说话,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回来说没就没了?”“那阿姨该枪毙!院长该坐牢!”。说归说,一切都无法挽回。
我常常想,也常常说:如果那个孩子在就好了。特别是到父母晚年,家里遇到困难,自己又无能为力帮不上忙的时候,这种异想天开的感觉越加明显。那孩子毕竟是男孩,比我还大四岁,如果他在就可以撑起家这块天,父母也不会那么操劳,一定会轻松好多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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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一年十月,母亲刨腹产生下我,生下了我这头犟牛。
由于医生们都知道父母第一个孩子夭折,所以特别当心我的出生。父亲说,当时动用了和田地区医院最权威的妇产科大夫(她们都是国家从上海等大城市抽调来支边的好大夫),当时还有苏联专家。
父亲说我刚生下来只有四斤多重,瘦的满脸都是皱纹,像个小老太婆一样。
当时医生说我能不能成活还是两可之间,尽力而为之,先住在医院观察观察。
结果在医院越住情况越不好,最后父母决定出院回家。出院时,我的体重只剩下三斤多,母亲说就像一只猫那么大一点。
回到家,父母给我就放了两个热水袋暖身子。昼夜不停的看啊照顾,生怕我活不了。而我一会儿黄疸不退,一会儿又出了麻疹。
那时候人们都说麻疹弄不好,要么要命,要么好了以后就是满脸的麻子(后来得知天花好了以后会形成麻子脸,而不是麻疹),所以父母到处问医求药。后来有人提供偏方,说用芫荽(读 yan sui 也就是香菜)和葱須,再加上绿葡萄干,熬成水喝,可以治麻疹。结果偏方起了作用,我活了下来。
后来懂事以后,每每去医院见到接生大夫,父母都会说“这个阿姨是你的救命恩人,就是这个阿姨在妈妈肚子上开刀把你取出来的。”,太夫也会说“哎吆喂,这就是那个说是活不了的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啊!”
一九六五年十二月,妹妹出生了,是一条蛇。妈妈说当时我高兴的拍着手一蹦一跳的到处给人说“我妹妹的眼睛大的很!我妹妹的眼睛大的很!”。生了妹妹后,母亲乳腺发炎,做了乳腺开刀排脓手术。
一九六九年十二月,弟弟也来到了人间。家里两只鸡又添了一只小鸡。人们都说一家有三个相同的属相会很好呢。
当时爸爸正在坐“牛棚”挨“批斗”,同被打成“走资派”的“牛鬼蛇神”们都说“刘书记这辈子有了儿子,挨批斗也值了!”。
弟弟九个月的时候,母亲大腿得骨髓炎肿得下不了床,医生千方百计想尽一切办法总算保住了母亲的腿,却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窝窝伤口。
母亲历经千辛万苦生下我们姊妹仨人,每人在母亲身上都留下了一道永久的伤疤。
我这头牛,一九八七年六月生下了我儿子,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九九六年又生下了女儿,是一只贼贼的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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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六年七月儿子又有了自己的儿子,兔子和羊生了一只小精猴子。
2016年7月15日12点40分,一个生命降临在人间。
当两位医生一声“母子平安,顺产,七斤八两,53公分,男孩。”的话音刚落下,我和儿子、女儿那颗揪着悬着的心才回复了往日正常的心跳。我们不约而同的喜极而泣,双手合十不断的对医生说“谢谢医生,谢谢医生,你们辛苦了!谢谢!谢谢!!谢谢!!!”。
作为母亲作为女人,虽然有过生儿生女的经历,但是也许那时因为年轻,对好多问题的认识看法,从生理上精神上都处于懵懂之中,根本没有感觉到紧张害怕惊恐,光有劳累疼痛喜悦的粗浅的各种感官上的思维意识。而这次经历儿媳妇生孩子漫长过程的等待,我从心灵深处体会到了一个母亲的艰辛和伟大,从心灵深处体会到了一个医生的神圣和伟大,真正发自肺腑的感谢医生使得她们母子平安!
儿子当爸爸了,我当奶奶了,女儿有人叫姑姑了。当时母亲还健在,荣升成了太奶奶,享受了四世同堂的欢乐。还有孩子的姨奶奶、舅爷爷……当时我就从心底里呼唤天堂的父亲:爸爸,你听见了吗?你荣升成太爷爷了!
一个新生命诞生了,又一代人传承下来。
人们义不容辞的完成着历史赋予的责任,传承着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炎黄子孙,而人类社会也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着。
今天是孙子周岁生日,写下此篇作为怀念天堂的父母,也作为孙子的周岁生日礼物。愿默默长大成人之后,感念自己的父母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来人世间走一遭。
二O一七年七月十五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