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并不是在猎人生活区成长的。据他妈所说,有一天她和蓝光他爸上街买东西,走过一条胡同时突然感觉衣角被拉了一下。回头看到一个猎人小孩,脸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灰,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见这小孩生得俊俏,家中又无多余人口,便将他带回家,随他爸姓蓝,单名光。
蓝光其实对这件事没有丝毫印象。他爸妈都是普通人,可他宁愿相信这是基因突变的结果。
蓝光在高中之前都是和普通人一起上学。猎人和人的外貌有很大不同,比如猎人为了更好地将自己隐匿在森林里,身上会长出斑点。从造物主的角度来看这些斑点都分布得极有美感,但在人类眼中就像是患了颜色不对劲的白癜风。
于是蓝光的同学们都欣赏不来。像是最普通的主角逆袭小说中描写的,蓝光不受他人待见,也不想搭理他人。猎人的血脉按生物进化来说是更高贵的,他们要用肉体对抗野兽,因此需要更敏捷的身躯和更锐利的眼睛,还需要一点和自然相通的灵性。钢筋铁泥不是孕育猎人的场所,身边没人的时候蓝光常常会精神恍惚。
初中时,男男女女情窦初开。蓝光在暧昧的校园氛围里更像一个异类——猎人强大的血脉共性让他能很理智地控制感情。这是高贵的孤独感,镌刻在骨子里,温养并享受。他的同学也不想搭理他,猎人和人类终究不能融在一起。
结果有天,蓝光在他书包里倒出一封喷了香水的信。香水是廉价的香水,带着浓郁的酒精味。猎人的嗅觉十分灵敏,常人闻见的味道会在他们那放大好几倍。蓝光嫌恶地捏着鼻子,将它扔到了垃圾桶里。
第二天放学时,有个女孩子靠在蓝光柜子上玩手机。蓝光礼貌地请她起身,女孩的背就立刻弹了起来。蓝光没过多关注她,拿东西走了。蓝光习惯了独来独往,女生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沙鸥一样。
从那天开始蓝光每天都能碰到那个女孩靠在柜子上玩手机。有天蓝光确确实实有点烦了,凶狠地抬起头,恰巧碰进女孩小鹿一样的眼睛里。女孩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慌乱,脸上密密地铺上了云霞,大声喊“你长得好奇怪啊!”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当晚蓝光破天荒地思考着除了他家人以外的人。他甚至上网查找,一个女生说一个男生奇怪是怎么回事。互联网上堆满了无用的信息,这是人类用来堆积他们的无聊的地方。蓝光看得头疼,关电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去了。
女孩隔了一天才又待在柜子旁。这次女孩是站着的,笔直地站着,蓝光觉得有些好笑,靠在柜子上盯着她。
女生沉默了许久,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其实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
“……”蓝光眼里有了笑意,虽然他也不懂自己在笑些什么,眼睛就像湖水一样粼粼地弯起来。他不反感这个女生,即使之前她做了那么奇怪的事,但至少让他感受到了除了爸妈以外他人的生命。猎人享受孤独,也愿意在生活里加些调剂。
“我……见你总是一个人走。你是猎人……真的很酷。”女孩看到了蓝光好看的笑了,像是受到了鼓舞继续说:“要不我们,以后多说说话吧。”
理所当然地没有收到答复,但他也没有一口回绝。这算是默认吧。
你见过人类养仓鼠吗?人类不会对仓鼠投入很深的感情,但愿意每天逗它玩,因为两个物种间,相差太大了。
蓝光就是这么想的。他和她讲话时班上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可他不在乎。女生会在每个周末约他逛街看电影,他们好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你知道仓鼠依赖你喜欢你,这太明显了。蓝光每次冲女生笑的时候女生都会脸红,过了多少次都是这样。蓝光对猎人血统的高贵十分看重,在他看来,他可以永远波澜不惊地游走在人类间。
蓝光没有上人类高中。在初中毕业后他向爸妈提出了融入猎人社会的想法。他妈妈抱着他哭了很久,最终还是放手了。蓝光独自寻找猎人组织,在一个秘密的交易所,联系上了对面。成年猎人十分看重他的优秀根骨,详细地指出通向远方的路。
临走的时候蓝光拨通了女生的电话,简单地交代他转学的事。在电话中女生表现得很平静,这让蓝光有些不满。快速放下电话后蓝光心里涌上一阵又一阵的沉闷,他眉毛渐渐地蹙起至紧拧在一起,话语像珠子一样冷硬地掉落:“反正以后我和你就没有关系了!”
蓝光在家中打包好自己的行李,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拿起妈妈的口红在自己脸上抹了抹。他想把自己打扮得更帅气一点,并隐隐地希望有人能看到。和父母最后一次拥抱后他打开了家的大门,意外地看见女孩满脸潮红地站在门外。蓝光没来得及说什么女孩就扑了上来,爸妈站在他身后戏谑地看,街上也有素不相识的路人不住地瞄。蓝光头顶要冒热气,难堪的左手慌乱地抓着行李,颈窝处突然被液体砸到时蓝光觉得他整个人就要塌陷。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女孩还抱得这么紧,像是要把蓝光揉进身体里。
女孩送蓝光去了火车站。上车的瞬间蓝光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有一点点难过。
在猎人学校里蓝光依旧独来独往。猎人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喜欢独自办事,这是他们血脉里的共性。
只是蓝光感觉自己也融不进猎人团体。其余猎人太过冷漠,蓝光发现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猎人们都很难动感情,蓝光在人类世界那么久,以高处的冷眼看惯了人类世界中的花鸟风月,以超脱的姿态参与情感纠结,本傲于自身高贵便贻笑世人,终究不小心被一个姑娘拉入泥淖。蓝光有了比猎人更细腻的情感,其他猎人无法与他有共鸣,他在猎人世界仍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