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山在云间雾海里翻滚,一洛蓬莱一洛山。一阵雨泽,地皮酥软,大山成了掀了盖的蒸笼,水汽腾腾,直入云霄。一会儿,天晴了。松涛翻滚如江河奔腾,阳光媚照似洞天幻境。爷爷兴致很高,提出要带我进山。
爷爷是个老山里人,对大山里的每一条路都熟悉。爷爷在前,我跟在后面,小路蜿蜒盘旋隐没在密林中。山像大拇指一样竖立着,我们抓着枝条攀爬。山头是层层叠叠的油松,苍翠挺拔,像燃烧的绿色火焰。我们穿行在密林里,满山都是成堆簇拥的灰色蘑菇,一根根白白胖胖的肢干顶着个灰色的斗笠。它们拥簇着从松针覆盖的腐质层里探出了脑袋,把厚厚的地表顶起个大包。它们胖嘟嘟的,灰色的脑袋下面是洁白的肢体。轻轻的翻开厚厚的松针,小蘑菇一家老小就赤裸裸的立在你面前,他们显得害羞,紧紧地簇抱在一起。我有点儿紧张,像摸鱼儿一样双手慢慢地伸过去,连娘家土一起掬满了手心,轻轻地分离掉根部的土块,生怕弄脏这些洁白的生灵。我开始忏悔,我的残忍在亵渎一群精灵。
爷爷告诉我:在这样的原始森林里,一草一木都有灵魂,满山的蘑菇就是满山的精灵。在温柔如水的月光下,微风拂过丛林,山谷流淌着潺潺的溪水,鸣盅虫在歌唱,周围一片寂静。精灵从松叶下的沃土里蹦出来,借着月华,像柳絮丝儿,透明,轻盈,散发着荧光…他们欢笑着,碰撞着,打闹着,空气里像燃烧着火苗。爷爷说他们是森林里每一个死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