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与这个“忍”字息息相关,它几乎伴随了成长,成家立业的整个过程。
在那时,我是以此为荣的。
这份以此为荣,回溯生命的开始,是从很小的童年就开始了。
童年时常年病痛,吃药打针,是日常的一件必做的事情。甚至亲戚朋友好事者,为当时还在幼儿园的小小的我,总结了六个“不去 日晒不去,狂大风不去,下雨不去,太热不去,太冷不去,生病不去。。。“
大人们当作笑资,爸爸妈妈各种无奈忍受,小小的我茫然无知,又或者,是假装不知。
然而吃药打针总是痛苦的,即便是心硬嘴硬的妈妈,也各种不忍心,总是要用各种方法来哄我,而那个时候年幼的我,心里大概也是不忍心妈妈难过,又想博得妈妈的欢喜开心,于是便观察到如果我认真吃药,打针不哭,妈妈便会觉得我是个好孩子,乖孩子,于是,我便开始学习”忍“
忍到吞药片像喝水一样容易,忍到一天打两针,早一针晚一针,只要妈妈说一声去,我就乖乖起身没有任何的挣扎逃避和抗拒,打完后也是不吭声,一直到最后,是医生不忍心再打了,他说你的孩子再继续这样打针打下去,两条腿都会受影响,要废掉的。
然后妈妈害怕了,才开始改变了医治的方法,但是留给我的童年印象就是:忍耐是对的,是好的,妈妈会因此喜欢和夸奖我。
这是很小的时候我印象中第一次与”忍耐“相关的一件大事。
然后第二次,依然是生病,只是已经是少年时代,我得了一种皮肤病,浑身痒,抓到出血还是痒,非常难受,妈妈找了当时的游方郎中,给开了一副药,需要每天涂,但是涂之前要把浑身痒的部位全部抓破,然后再涂药,才有效果。
当时同样症状的还有一个男生,是我的本家舅舅,但是只比我大几岁,同样的症状,同样的药,同样的治疗方法,我记得妈妈每天来为我涂药,痛的浑身哆嗦,但是我忍着,依然一声不吭。
妈妈后来夸奖我,说那个本家舅舅天天涂药不肯涂,痛的哭,说我坚强
于是我更加觉得,忍耐是对的,是好的。
这是记忆中,与忍耐相关的第二件大事
于是忍耐成了我人生中的法宝
人生低谷时,我祭出法宝,无论外在怎样的狂风暴雨,辛苦难忍,我忍着,忍到风平浪静,柳暗花明。
情感波折时,我祭出法宝,我忍着,忍住内在的伤痛,在外在粉饰出风平浪静
在遇到外在的不理解和冲突时,我忍着,把所有的愤怒冲突,融化在内在,在外在化为不计前嫌,春风细雨
有一次,我们在面对一个集体冲突之后,大家冰释前嫌后给各自取外号逗乐,每个人的外号都冠一个恶字,以取笑彼此,然后后面是绰号,给我取的绰号,是”忍者“
我有些愕然,但不以为不好,我以为,这是可以给我带来终身幸福的法宝
直到有一天,生活进入了考验的剧烈期,各种关系,难题齐集,我发现,这个法器第一次开始不起作用,甚至我开始感受到生命力的枯竭和衰退,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当局者迷,没有觉察力的生活里,谁不是浑浑噩噩的呢
走过这么久,回顾,才有能力和心力,在过往那一段错综复杂的关系里,看见我是如何一点点被无法整合的忍耐伤害,最后走到麻木,内在死亡的一个过程。
在过往的简单生活里,每一次事件的发生,都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我去消化,整合,所以我虽然忍耐,但是有能力将忍耐下来的事情安置在内在。但是在进入婚姻,各种关系集齐的婚姻期里,婆媳关系,夫妻关系,亲子关系,与父母的关系,这层层的关系密集性的互动,每天有层出不穷的各种问题发生,这个时候的忍耐,在内在世界,就会像是吞下各种没有办法消化的食物一样,消化不良导致生病,然后就像是肢体的免疫力下降之后,每一次受伤,就像是生病被夺去生命力一样,逐渐的麻木,最后进入奔溃和死亡。
现在再来回顾这死亡,并没有伤痛埋怨和指责,生死相依,没有死,如何有新生,所以现在越来越觉得,其实生命的所有都值得庆祝,我们需要庆祝的,不仅仅是生命的到来,同样生命的离去,也是值得庆祝的。
如果没有那样一段帮助我死亡的过程,哪有今天这样新生的我,可以坐在这里把这些故事一个个写下来。
只是我一直有一个小小的心愿,愿我受过的苦,走过的弯路,愿看见听见的你,不用再受。
愿生命的每一刻,都真正被爱,被欢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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