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正摆在我们面前:无论是寒窗苦读十余载的大学生,还是渴望闯荡一番的年轻务工者,他们离开家乡、涌向大城市的步伐坚定而一致。农村,在大多数年轻人的未来蓝图中,已然消失。面对这样汹涌而单向的人口流动,一个尖锐却现实的问题随之而来:当主体都已选择离开,我们为何还要执着于发展农村?或许,承认发展农村已经失去意义,才是对现状最客观的审视。
首先,从个体的理性选择来看,发展农村的努力与人性本能相悖。 当代年轻人追求的是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更优质的教育资源、更丰富的文化娱乐生活以及更公平的竞争环境。这些要素,几乎都高度集中在大城市。一个二本院校的毕业生在北上广深可能找到起薪过万的工作,但回到家乡,面对的可能是寥寥无几的岗位和微薄的薪水。这种巨大的机会落差,不是靠修建几个广场、美化一下村容村貌就能弥补的。发展农村,在个人现实利益的天平上,显得苍白无力。当“用脚投票”成为最真实的选择时,任何试图将人才拉回农村的规划,都像是一场逆水行舟的徒劳。
其次,从经济效率的角度看,将资源持续投入农村可能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资本和资源天然流向效率最高、回报最大的地方。当前,大城市依然是经济增长的绝对引擎,能够创造最多的税收和就业。将本可以用于完善城市基础设施、推动科技创新的宝贵资金,投入到那些人口持续外流、注定萎缩的村庄,其经济效益值得商榷。一些地方打造的“美丽乡村”样板工程,在热闹过后最终门庭冷落,正是这种资源错配的例证。与其将钱撒向一片留不住人的土地,不如集中力量发展城市,让进城的人能更好地安居乐业,这或许是更务实、更高效的经济逻辑。
再者,乡村的“没落”在某种程度上是现代化进程中的必然代价,而非一个需要被逆转的“问题”。 纵观全球,城市化是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人口从分散的乡村向集中的城市迁移,是工业化、信息化的必然结果。我们或许应该冷静地接受,一部分偏远乡村的自然消亡,是这一进程的一部分。强行维持其形态,犹如给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注射昂贵的营养液,只能延缓,却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这种“发展”,更像是一种情感上的慰藉,而非基于现实的理性决策。
结论是,发展农村的意义正在急速消退。 这并不是说我们要立刻放弃农村,任其自生自灭。保障留守老人的基本生活、维持农业生产的稳定,仍然是政府的责任。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那种期望通过投入资源让农村重现活力、吸引年轻人回归的“乡村振兴”梦想,在当下的人口流动趋势下,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切实际。
当代年轻人的选择已经给出了最直接的答案:他们用奔向大城市的背影,宣告了农村在他们人生价值中的次要地位。当我们谈论发展农村时,或许其意义早已不再是“振兴”,而仅仅是一种基于人道主义的“维持”和“过渡”。承认这一点,或许能让我们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将精力集中于解决更现实的问题,例如如何让进城的农民工真正融入城市,如何应对大城市病等。发展农村,这个曾经充满理想的口号,在冰冷的人口流动现实面前,其意义或许真的已经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