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公众号,想和大家聊一聊王阳明。既然是演讲社团,自然要突出阳明“讲”的一面,多数人会想这位明朝大儒与演讲有什么联系呢?挖坑需填坑。填坑前,我一直说中国古代没有演讲。所有的儒家知识分子都需问道于君,君臣对话,自己有才能是一方面,能否施展要看皇帝的喜好。
但王阳明不同。
我想要写一些这个人龙场大悟之前的一些事情,这样才能了解他对儒家,对讲学于民众的意义。
阳明从小聪慧,少怀大志,幼年读书,问塾师:“何为天下第一等事?”幼年时的他便有了誓要做天下第一等事的豪情壮志。他是个狂士,而且他的家庭和物质上的供给,也足以支持他这样的念头。他是个对多方面都抱有趣味的人,七八岁时候喜欢的是象棋,疯狂到茶饭不思的地步。他十一岁时候就可以写出令人惊叹的诗歌了,幼时十二岁的年纪,便随着祖父、父亲远宦京师。他早在那时,便玩耍着当军队指挥官的游戏,他分发给他同伴不同尺寸和颜色的旗帜,要求他们按照自己的命令行动,摆出各种阵型。十四岁,便有慨然经略四方之志,曾逐胡儿骑射。在蒙古人组织的射箭和摔跤比赛中获得了不俗的成绩。
十七岁在江西,他结婚了,婚期当天,他路过一个道观,见一道士正在打坐,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兴趣,便向道士叩问养生之说,与他对坐,竟然忘了回家。第二天才会被人找回家。婚后仍是对经书,诗词,弓马,兵法,道术抱着浓厚的兴趣,仍旧是孜孜不倦地学着。
武宗正德元年(1506),阳明任兵部主事,未料方归正学(儒学)不久,即有大祸临身。当时因权宦刘瑾窃柄,逆其意者多系狱中,阳明首抗疏救之,无效,亦下狱,受延杖,寻谪贵州龙场。
——秦家懿《王阳明》
王阳明此前还对皇帝抱着希望,但政治的黑暗,君王的愚蠢,让他觉得不值得在花费精力。而如今宦官秉政,更让他觉得国家前途黑暗,他投入狱中时,志向已消磨殆尽。 待到出狱时,他又恢复了自己的“做圣贤”志向。向朋友笑着说这是天将降大任必苦其心志。
他在去龙场的路上,被刘瑾派出的刺客尾随在后面,还好他警觉地逃免了。在他三十七岁那年春天到达龙场驿。龙场在贵州西北的万山丛棘中,周围尽是些凶猛野兽,蛊毒瘴气,周围的夷人又言语不通难以交流。他的仆人不能像他内心一般的洒脱,又思念故土,终于病了。阳明亲自为他们取水、做饭,为他们唱歌。阳明自己问着自己,如果圣人来到这地方,又会如何处理呢?忽然有一天夜里他大悟,好像有什么人对他讲格物致知,从此他便发明了自己的“心即理”的新学说。
如果说阳明在龙场大悟之前的第一等事是“立志做圣贤”,那么大悟之后的第一等事便是渡人做圣贤。阳明高足邹守益记述 : “当时有称先师者曰 :‘古之名世 , 或以文章 , 或以政事 , 或以气节 , 或以勋烈 , 而公克兼之 。独除却讲学一节 , 即全人矣 。’先师笑曰:“某愿从事讲学一节 , 尽除却四者 , 亦无愧全人 。"可见阳明对于除了教化学生之外的功名并不在意。
阳明讲学的想法,自有其发端,年少时上书边防之事而不被重用,而后又因言语触怒了宦官刘瑾而获罪。他不愿再触碰朝廷的事情。孔子说:“学而优则仕。”但阳明并不反对当官入仕进而为国效力,他只是认为,只有培养自己的品德,再参加科举考试才是教育的真正目的,否则科举考试不过是谋取私利的手段。如大学里面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一个整体,而科举考试只是一小部分了。而学者困溺在这富贵声利之中,不得解脱。他只是想向众人讲着孔子真正想表达的意思而已。
阳明的讲课,自带着一股狂者的浪漫气息,阳明并不是仅仅呆在书院为众生讲习,有时也会去野外便游玩边讲习,以致于在酒会上,在野餐中,在田野里,在月光下散步随性讲习。他用《庄子》里面的鱼和荃解释学习的方法,荃是渔具,得鱼忘筌。经书知识掌握圣人意思的工具,一旦领会了圣人的心意,那么经书也就不必再要。阳明就如孔子一般述而不作,《传习录》只是他学生的记录而已,他担心的是后人又拘泥于词句,忘了他想真正表达的真正含义。
也许,阳明对儒家最大的贡献,是他推动了儒家的世俗化,而不是像以前人只是把儒家当作科举工具而已,他是真真切切地信奉者儒家,他相信如果过于执着于伦常纲理会导致人性中最为真切的情感消失。真正的情感必然是流于心间的,孟子说“人人皆可以为尧舜”,阳明同样相信,有一天他学生对她讲“今天我看见一怪事,满大街都是圣人”阳明回应“满街都是圣人很正常,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他对社会不同阶层的人都抱有强烈的热忱,虽将“讲学”视为为天下首务,但其最终的社会理想仍关乎国家和天下的治平 。他自己说:“今夫天下之不治 , 由于士风之衰薄 ;而士风之衰薄 , 由于学术之不明 ;学术之不明 , 由于无豪杰之士者为之倡焉耳。”
以上制下来改变整个社会的方法,他是不再奢望了。以上制下的法子也不离用富贵声利来诱惑人。阳明的理想就变为先影响一小部分人,再不断讲习从而使整个士风改变,再使整个社会的人心改变,最后达到天下大治。阳明对不同阶层的人,只要肯为学,他愿意接纳,以致于朝廷中不断有人嘲笑毁谤他,但这些谤言早已不能困扰阳明的内心了,阳明是真诚的,他明白道德不存在理论说教而是存在于人际关系中。他相信盗贼也可以教化,那些不能被教化的,他为他们痛哭:“呜呼!民吾同胞,尔等皆吾赤子,吾终不能抚恤尔等,而至于杀尔,痛哉痛哉!”我感到的是一个真性情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自己说自己仍是狂者,但他的门徒都看出他早已超狂入圣。
我还要写一些有关于演讲者的,演讲和王阳明的讲习之间有什么关系呢?你可以说王阳明的讲习算不上演讲,但仍然能从王阳明的讲习中学到好东西,阳明从不困于词句,他讲习有个中心思想就是“致良知”。所以随性而讲,所以不担心忘词,他真诚,他内心富有着一股不可阻遏的热情驱使着他讲学。这有很多,举不过来。我以前说演讲者要为自己发声,这是一个层次,张载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阳明诚如是。而西方的演讲和辩论是为了民主诞生。
我想为自己发声是一个层次,而为民发声是更高的层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