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喜欢看成熟女性的职场小说,那种拼搏厮杀、爱恨情仇的生命力,让我心之向往。
当我站在即将迈入四十岁的当下,我非常清醒地回看自己的人生,能清晰地意识到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事情。唯一让我还有所期待和不确定地是关于“老年生活”,如何优雅快乐地老去?当我们皮肤松弛,机体退化,那么充盈的回忆能让我们快乐一些么?
这本书的作家是20世纪最杰出而传奇的女编辑阿西尔的回忆录,写于她89岁这一年。她说“我在一生中,从未像现在这样舒服地、长久地享受过自己”。当写作更加朝向自己的内心,思考会变得更加清晰透明,阿西尔的人生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独特的女性样本,她既有艺术家一般开放自由、洒脱丰沛的心胸,又有冷静克制甚至出于务实而进行一定要妥协的理智。
她有趣而坦诚,将老年生活掷地有声地仍在我的面前。 比如老年人的化妆,”猩红色口红,这些颜色不一会儿就会溢到她的牙齿上,然后沿着嘴角边缘细密的皱纹流淌出来。"比如机体的老化,"我的母亲,在我七十岁时她已经九十二岁,完全听不见,一只眼全瞎了,髋部有严重关节炎,基本无法行走,胳膊也抬不起来。“比如告别生命最幸运的状态是“能待在自己的家中,身边陪伴着自己爱和幸运的人。”
那么如此这般的老年光景,我们是不是只能在回忆中寻求一些快乐。这位一生未婚,直到101岁在临终关怀医院去世的酷老太太,她的回忆中最闪着光芒的是什么?Sex。她能清晰无比地回忆出15岁那年第一次在爱情中遭遇背叛的画面;她可以冷静客观地说出自己的爱人是有着婚姻的男人;她可以在89岁的时候告诉你,她一辈子坚持的开放式性关系。死亡和性的碰撞,是激烈人心的,她无所顾忌地描述着每一段经历,坦白地面对读者,也是在最后地剖析自己。
也许是因为她对生活激烈的热情和感性的诗意,她会寻找到一种平衡感和新鲜感来抵消老年生活的那种消沉。她七十五岁才去上写生课;在花园里劳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八十八岁经历了车祸后依旧自信地开车上路;从童年就喜欢的阅读到八十岁后不断完成自己书的出版。这些生命的体验带来的快乐和感激是年轻时代难以感悟到的。她说自己写作的灵感“这些能量聚积起来,最早以小爆发的形式呈现出来,就像火山岩地带很小的温泉在这里或那里冒出一些泡泡。”读到这里,我真的好感动,在老年时代我们依然能感受到自己灵魂深处所迸发的这些微弱却顽强的能量,它们虽然很小很细碎,但是浓度很高,是我们人生旅途中最美好的宝石。
“一本讲老年的书并不一定要以鸣咽收场,当然也不可能锣鼓喧天。你们找不到什么可供汲取的教训,没什么新发现,也没看到什么解决方案。除了一些随意的散漫想法之外,别无所余。其中一个想法是,在这个年纪回头看自己的一生,虽然人的生命与宇宙相比如白驹过隙,但从自身的角度,它却依然令人惊异地宽阔无比,能容下许多相互对立的不同侧面。一个人的生命,可以同时包含宁静和骚动,心碎和幸福,冷酷和温暖,攫取和给予,甚至更加尖锐的矛盾,比如一边神经质地确信自己注定失败,一边觉得自已会成功甚至因此扬扬得意。不幸意味着命运的钟摆从较好的位置荡到了较差的位置,并停留不变,一个人快乐的安全感遇难终结;而大部分人的生命经历着命运的跌宕起伏,并非一味朝向幸或不幸的极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其终点距起点并不遥远,好像一开始就设置了基准,永远停在那里,不论你怎么绕,最后终将返回原地。爱丽丝的命运像一条高高的抛物线,远比一般人起伏极端,但似乎依然遵循这一模式,也许是因为我看过太多其他的生命历程,才有此感触,我知道自己的生命轨迹也是如此。”
我希望我的一生,可以活的自由而自我,这是人生最大的幸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