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是个流浪汉,他和其他流浪汉一样,睡公园长椅,捡食物残渣吃。白天,他拿着偷来的粉笔到处乱写乱画。晚上就死皮赖脸地蹲在烧烤摊儿旁,乞求别人给他酒喝,运气好的话,他也会乞讨到几串儿羊腰子吃。
第一次见艾尔的时候是在公园里,那天我和女友分手,伤心不已,独自拎着一瓶红星二锅头边喝边晃悠。感情的事情始终使我困扰,我从不责怪别人,只为自己的脆弱感到羞耻和无奈。
五十五度,我望着酒瓶,眼神却有些迷离。才几口下肚身体就不受控制变得轻飘飘了,我找到一把长椅坐下。
北方的冬季,夜晚公园里几乎看不到人影。凛冽的寒风时不时刺痛着我的脸庞,尽管身子已紧缩成一团,仍然瑟瑟发抖。
我一时间还不想离开,此时此刻周围是如此的寂静与深沉。我又啜了一大口酒,好不个自在。不知为何,我想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操他妈的!哈哈哈……太好笑了!”我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寒风吹进了我的喉咙,我开始不停的咳嗽。
“小伙子。”
一个臃肿的中年人从树丛黑色的阴影里走出来。我下意识地将身子挺直,神经逐渐紧绷。谋财不至于害命吧,我心想。如果死在这儿就太可惜了。
我紧张的说不出话,在路灯的照射下我望向他的脸庞。
他的眉毛极其粗旷浓密,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贴上去的。眉毛下的眼帘低垂,神态略显憔悴。油腻的胡须肆意地在脸庞上生长,将下巴和脸颊几乎覆盖住了。
这是个经历苦难与折磨的人。
“酒……我可以喝吗?”他指了指我手中的酒瓶。
我深知自己已不胜酒力,将还有大半瓶的二锅头递给了他。
他接过酒后,神情活泼了不少。
“运气真好。”他抱着酒在我对面的井盖前坐下。
“你…你一个人流浪吗?我是说……你在这儿干嘛?”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我住这儿。你失恋了吗?”他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酒。
被人一下猜透的让我感到难堪,我没有回答他,虽然失恋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鬼都能猜到!”他眯着眼睛发出夸张的笑声。
“快回家吧年轻人。”
“为什么流浪。”我带着好奇问他。
“小伙子,不止你一个这么问我了,只是一个选择,选择,你明白吗?”
“我不太懂。”
“我不见得比你痛苦,只是我选择忍受饥饿和严寒。而你呢,你现在显然比我痛苦,没有哪个年轻人会在零下五度坐在公园里喝一瓶五十五度的二锅头。你该和你的朋友,和你的父母在一起。”
我无法反驳他。他说的太对了。我的确很痛苦。
“有烟吗?”他问。
我点上两根递给了他一根。
“我不会告诉你我经历的那些操蛋东西,我也没法儿给你一点意见,你祈求从一个流浪汉这儿得到什么呢?”
我深知自己有很多缺陷,最大的缺陷就是讲不了真话,看来这点他比我强很多。
他将抽到一半的烟熄灭装进口袋,起身离去。
短短的几分钟,我如同一只用于解剖实验的青蛙被他开肠破肚,每一处肌肉,每一个关节都被他拿捏得很彻底。我想要再见到他。
“你叫什么?”我冲着已经融入黑暗的身影喊道。
“艾尔!”他不耐烦地喊道。
没人会想念一个流浪汉,如果你的确想念一个流浪汉那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想念,你只是企图从他那儿散播一点怜悯让自己好受点,或者说,他让你感觉优越不少,让你暂时不那么自卑。
我是个自卑的人,但艾尔是个特别的流浪汉,他只会让我更自卑。我隐约感觉他的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这是我一直以来寻找的东西。
已经两周没见到他了,我几乎一有空就来公园寻找他的身影,附近的快餐店,桥洞,那些流浪汉聚集的地方,我挨个打听问有没有一个叫艾尔,大概四十出头,眉毛浓密的人。
“我有条狗叫艾尔,可惜他让那帮狗娘养的活活打死吃掉了,它是个好伙计……”一个叫乔的流浪汉说。
“艾尔?我想想…我或许知道,但小毛头,没有白吃的午餐,五块换这条线索。”一个叫甲基的说。
我付了五块。
“那个叫艾尔的,他死了,前天儿的事儿。”
“怎么死的。”
“这并不重要,毛头,重要的是已经死了,重要的是没人会在乎,他那是咎由自取。”
已经死了,老艾尔死了,奇怪的是我没有难过,也没有一点震惊。或许甲基说的是,没人会在乎。
“你为什么流浪?”我问甲基
“毛头,不止你一个这样问我了,从前我会说我无家可归,举目无亲,我会把痛苦放大,让你同情我,然后从你兜里再掏走一些票子……可现在不这样了,这事儿没有答案。”
“是一种选择?”
“对,只是一个选择。”甲基斯毫不犹豫地回答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