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吉温的手段（一）
殿外阴雨蒙蒙不止，殿内李隆基面有不悦地看着薛嶷，阴阳怪气道:“薛嶷你给我推荐的吉温，你可详细调查过？”
薛嶷惶恐道:“吉温此人行事不拘一格，颇具‘个人风格’，很多别人办不了的事情，他却可以灵活处之，能力极强！”
“是吗？可是刚刚我召见他，只觉他一脸阴险狡黠，是一不良人，朕不用也罢。”李隆基面色阴沉地捋着胡须看向薛嶷。
薛嶷见状，躬身一拜，颇为着急道:“圣人恕罪！臣作为举荐人，只知吉温‘工作能力’突出，却未识其人品如何？此乃臣之过错。”
话音刚落，薛嶷再次顿首，然后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爱卿，莫慌，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李隆基面色稍缓，接着道:“朕也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你虽贵为太子文学，但人才举荐方面你还是不太擅长啊！”
“圣人说得是，说得是！”薛嶷连忙附和道。
雨水滴答滴答地击打着屋檐，屋内的吉温如坐针毡，双眼死死盯着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他的“面试结果”。
一阵脚步声响起，他霍然起身，忙递过一个盛有凉茶的木碗，焦急地对薛嶷道:“辛苦薛大人了，快喝碗凉茶解解渴吧！”
薛嶷一把接过茶碗一饮而尽，满怀深意地看向吉温。吉温见状，试探道:“薛大人，不知圣人对我印象如何？”
薛嶷闻言摇了摇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吉七，其实一直在新丰县当县丞也没什么不好。”
吉温闻言愕然，静默良久后，薛嶷拍了拍吉温的肩膀缓缓道:“薛某惭愧，并没帮上什么忙！”
“薛大人言重了！大人为举荐吉七，多日以来，四处奔波，费心劳神，又怎会没帮上忙？如今未成，只是吉七时运不济罢了。”说完头微微低垂，有些丧气。
“薛大人对吉七的恩情，吉七没齿难忘，在此谢过。”说完对着薛嶷躬身一礼，便拂袖而去。
吉温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升平坊一带，如今黄梅时节雨水颇多，他也顾不上打伞，任由雨水肆无忌惮地敲击着他的全身。
突然他心口一紧，望向四周，原来已经到了乐游原。这里是长安城内的最高点，是一览长安城盛况的绝佳之地。李白曾有诗描写到“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
伴随轻细的踏水声，一盏昏黄的油纸灯笼立于乐游原最高处。
“叔叔吉顼在武周期间贵为宰相，初期虽然也同我现在差不多，只是个小小县尉，但幸得武则天一路提拔，才有了机会。可我呢？谁会真正赏识我呢？”吉温摇了摇头叹息道。
吉温自上而下地眺望着夜幕下阴雨不止的长安城感慨万分:“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发自内心地赏识我，给我大显身手的机会，就算是让我捕获终南山里最凶猛的野兽，我也能手到擒来！”
话音刚落，天空中闪过一道紫电，随即而来的是一声惊雷，吉温指着电闪雷鸣的天空，怒吼道:“我是不会放弃的！”
新丰县的门口一个身着绿色官袍的黑脸官员阔步而来，只见他边走边道:“吉温何在？吉温何在？”
吉温闻言，一把抓下额头上浸有冷水的方巾，慌乱起身，哑着嗓子道:“吉某在，吉某在……”
“你就是吉温？”黑脸绿袍官员道。
吉温忙理了理衣服，躬身道:“下官正是。”
黑脸绿袍官员上下打量着吉温，一脸怀疑道:“听说你很擅长审理棘手的案子，巧得很…眼下还真有一件难办的案子急需审理，不知你可否堪此重任啊？”
“吉某愿意一试。”吉温哑着嗓子，坚定道。
大狱之中，戴着镣铐的犯人全都凶神恶煞地盯着吉温一动不动。吉温泰然处之，只是邪魅一笑，缓缓道:“你们招还是不招？”
话音刚落，一个黥面犯人霍然起身，举起手上的镣铐欲要狠狠地砸向吉温，大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这里指指点点！”
一根粗如蟒蛇的长鞭，劈头盖脸地向那黥面犯人袭来，“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狂个什么！”吉温厉声道。
“来人！”
“诺！”
“押他到我的私人‘审讯室’去！”吉温冷冷地看着黥面犯人，露出轻蔑的眼神道:“一会到了那，我看你还能狂多久？”
黥面犯人前脚刚踏进去，‘审讯室’里就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那声音似钝刀绞动着每一个犯人的内心。
片刻之后，黥面犯人停止了叫喊。吉温气定神闲地从‘审讯室’走了出来。只见他青色的官袍上溅满了鲜红的血迹。他用白色的巾帕淡然地擦了擦沾有血迹的双手，缓缓道:“不过如此！”
吉温的手段可见一斑，不过说到他这“酷吏基因”，极有可能是遗传自他的叔叔吉顼。吉顼早在武周期间也是以酷吏身份起家，手段之残忍，令人闻风丧胆。后来幸得武则天赏识便一路开挂，不得不说这是有家学渊源的。
“来人啊！”
“诺。”
“即刻随我到河南府衙拿人！”吉温厉声道。
“河南府衙？”一位国字脸的衙役略有迟疑道。
此时河南府衙之内，萧炅正左拥右抱，两边的姬妾在萧炅的怀里娇嗔道:“萧大人，这赏钱会不会太少了点？能不能再加些？”
“加……加……只要你们把我伺候好了，加多少都没问题！”萧炅醉醺醺道。
“新丰县县丞吉温前来捉拿嫌犯萧炅。”吉温朗朗道。
“谁？”
“新丰县县丞吉温！”
“没听过！”萧炅砸吧了下嘴，回味着酒香，突然缓过神，吼道:“区区一个新丰县县丞，还敢在我堂堂河南尹萧炅的地盘上耀武扬威，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掴在了萧炅的脸上，一掌红色的手印赫然出现在萧炅那张臃肿的大脸上。
“原来你就是萧炅，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我抓的就是你！”
“啊！”萧炅闻言刚要起身，伸出的左脚被桌腿绊了一下，由于重心不稳，整个人登时跪坐在吉温面前。
在场的众人见状，无不啼笑皆非。
“河南尹大人，何必行此大礼啊！”
萧炅怒气冲冲地看向吉温，却敢怒不敢言。
天宝四载，萧炅在书房里回忆着他和吉温的“前尘往事”还有些后怕呢！
“幸亏当时有右相在，一路保举，否则我真就栽在吉温手里了。”萧炅暗想:“后来又经右相提拔才做了京兆尹，真是不容易啊，兴许我和吉温缘分不浅，同年他通过‘特殊手段’被调到京畿万年县担任县丞，我正好又成了他的顶头上司。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话说，这次他倒霉落到了我的手里，想到之前他把我害得那么惨，按理来说我又怎么能善罢甘休呢！”萧炅恶狠狠道:“可惜啊，所有官场上的‘爱恨’怎会那么容易分得清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
雨越下越大，一面绿色的雨伞从屋檐的下方探了出来。萧炅整理了下衣冠，对身边的仆人道:“马车备好了吗？”
“备好了！”仆人颔首温声道。
“出发！”萧炅朗朗道。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