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上的闹钟指向六点了,穿外套戴口罩拎着我的大包便出门了。外面果然如天气预报所说一样雾霾很重,这样的天气我很满意,它让我所有的伪装都显得无比正常,也让我不用再小心躲避路边各种监控摄像头。
从地铁口出来我便看到了陈教授。我离他大约三米,压低帽檐不远不近地跟了他两条街。
在两座写字楼拐角处有个两米高的通风口,那是我一开始认定的最佳位置。路边有高挑的路灯远远照着,但在雾霾的笼罩下显得无力,我默默低头蹲下身拉紧自己的鞋带顺便观察四周情况。
迅速抄近路与我的猎物相向而行,清了下嗓子,冷眼向前看。目标越来越近,陈教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正扶他鼻子上的眼镜。这几天蹲点发现近日他都会六点就去公司,这也许就是他为什么心事重重的,但是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只要完成任务。
我走进他,猛地一推,将他摔在通风口侧面。这足够高的通风口墙如同掩体一般。他错愕地睁大眼睛盯住我想要喊叫并努力起身,几乎同时,我附下身体右膝盖上去,顶住他胸口,带着手套的右手狠狠握住他的口鼻,左手作手刀态对准他的后脖颈处就是几下。他被打懵后,我又对着后背脊椎间隙处猛地顶过去,他闷哼两声然后一动不动。
我掏空他的衣服口袋后拍照留影,转身便离开现场。离开这里后,找到一处地下车库的垃圾箱,将他钱包里现金取出,尔后所有东西便扔进里面。手机卡也扔进里面,手机关机揣在身上。
转过街角,进入一个卫生间。换掉自己刚才的一身衣服鞋子,一个带帽衫一条牛仔裤一副眼镜一副年轻学生的样子速速离开这个区域。
此时阳光慢慢地从厚厚的雾霾中露出一点点光线,我取下口罩呼吸下依然糟糕的空气。这次去哪里转转呢,这是我多年的习惯。每一次工作完就离开这个城市出去走走,将手机飞行模式去掉,把姓陈的照片发送出去再换成了另一张手机卡。
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雾霾依然没有散去,我坐在一辆往机场方向行驶的出租车里,安静地听着汽车音响里胖子宋冬野弹着吉他用沙哑的嗓音吟唱着他与董小姐的爱情。“董小姐,我也是个复杂的动物……”胖子唱到这句的时候,汽车刚来到十字路口,司机右手一打方向盘汽车转进延安路路段。
“实时交通播报:延安路路段实行临时交通管制造成交通拥堵,请过往司机注意绕道行驶……”收音机里传来甜美女声搅乱着空气中的平静。
“他妈的不早说,老子已经拐进来了。”司机猛地一手拍在方向盘上骂了一句,眼睛透过车内后视镜瞥了瞥面无表情的我。
出租车畅行了几百米之后终于被迫慢了下来,在车流里走走停停,三条车道只有一条车道通车,“肯定是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撞了,这雾霾天就容易出事,”司机看着前面不远处闪烁着的警车灯又开口,见我还是一言不发便悻悻地住了嘴。
当喧沸的人声在车窗外响起时,闪烁的警车灯已在眼前,“怎么回事?不是撞车?”司机嘟囔着,出租车在警方封锁线外缓缓开过。与此同时,后方一辆银白色北京现代 SUV 竟然快速越过出租车开进封锁区域停在了最里面的车道内,不远处一道人影向着车的位置疾奔过去。
出租车又缓慢前进十几米,透过车窗,我看清SUV 车外站着的人,那个警察。
是的,那个警察,警服下高挑挺拔的身形,站立的姿势略微前倾。车门打开,下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子,身形壮硕,脸色黝黑,脸色露着笑,眼神里却透露出不易察觉的犀利。
隔了一段距离,我听不清那个警察和他说了什么,只看见男人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警察的肩膀,一同走向另一侧车门。这个中年男人我是知道的,苏敬天,市公安局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可我不知道的是那个警察与他的关系。而那个警察,知道我和苏妍,这个竟在我料想之外了。
出租车已经开离了警方封锁的现场,当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SUV 车另一侧车门打开后下来的人后,不禁直起身子回了头。
是苏妍。
衬衣、西裤、眼镜,在两个男人身边的她显得有些纤弱。中年男人很自然地伸出手搂着苏妍的肩膀,顺手将她散落耳边的一缕头发撩至耳后,褪去犀利的眸子里满是宠溺。
一旁的警察也只是笑,伸手拿过她手上的包跟在两人的身后走向有更多警察的地方。那里,只有一台摄像机在跟拍,看不清台标,但是苏妍的出现,已经标明一切。
出租车终于驶远了,后面的车流阻断了视线,可是我能想象到那里发生的一切。因为那是我天亮前出现的地方。
到达机场的时间比平时慢了半小时,下了出租我直奔值机柜台了。排队的人不少,跟在一个学生打扮的年轻女孩后面,她回头的时候,头发上有淡淡的玫瑰花香。
“请问你可以帮我拿一下我的东西吗?我得在包里找找我的身份证。”她抱着两三个塑料袋在胸前,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向我求助。
“可以。”我放下我的行李包,正要接过她手上的袋子时,队伍往前挪了一点,她一着急就把东西全都推向我怀里,无意间她的手触碰到了我的身体,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找到了,谢谢你。”看她在背包里一番捣鼓之后拿出身份证,又用清脆的声音向我高声道谢,我只微微点了点头。
“年轻人,你的包落后面了。”排在我身后的一位中年妇女拿着我的包轻轻放在了我脚下,原来刚才双手只顾帮女孩拿着东西跟这队伍往前移动忘了行李包。
“谢谢”,我轻声道谢,那位中年妇女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值机,安检,过廊桥,坐下,打开行李包,放好证件,一张纸条出现了。
“离她远点!”
我立刻直起了身,目光扫了一遍四周,年轻女孩正在前排的位置上放行李,看到我又腼腆的笑了笑;中年妇女在我后面机舱里拿起了一本书。是谁?
我的眼光回到手上的纸条上,打印的字体方方正正,墨迹在白纸的映衬下黑得诡异,简单的四个字似乎开始扭曲,变形,幻化出一种陌生。
应该是从未暴露过踪迹。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事情变了,我遇到了一个女人,我放过了我的目标。
陌生,这种感觉真的陌生。
而现在,有人知道了我。
“先生您好,请问您的行李需要放到行李架里吗?”空姐温柔甜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朝她礼貌性地笑笑,说:“不用了,请给拿一个眼罩。”
“好的,眼罩、耳塞在前面的口袋里。”空姐朝我职业性的一笑,一边检查头顶上的行李箱是否关闭一边对两边的客人说:“飞机就快起飞了,请您确认手机已关闭,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调直椅背,谢谢合作,祝您旅途好心情!”
没有再想这莫名其妙的纸条,戴上眼罩,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声音。
机舱里总是会遇见以孩子为天的家长,小家伙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哇哇的叫声让我没办法安稳地睡过去。我掰开眼罩,窗外的阳光刺过来,让我的眼睛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我只能闭目养神,又揉了一会太阳穴,才低头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十分,再抬头,正对上空姐盈盈的笑眼。她手里拿了一些取悦孩子的玩具,看样子她已经满足了那个闹腾的孩子的需求。
“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的休息,请问您需要在飞机上用午饭吗?”她探着身子在尽量不影响靠过道的旅客的基础上轻声问。
“好。”
“那好的。”她从前舱拿出菜单放到我的面前,继续说,“商务舱今天中午的餐点有两种,请问您是需要鳗鱼饭,还是乌冬面?”
“鳗鱼饭。”
“好的,我们飞机上的乌冬面选用日本传统清酒、酱油、日本味素和干鱼皮等原料精心制作而成,味道咸鲜适口,”空姐不厌其烦地微笑着向我推介,温柔的语调在我耳边流淌,“您在品尝完鳗鱼饭之后也可以试试…….”
于是我抬头多看了她一眼,正经的职业套裙并没有掩盖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双眼含笑,媚态万般。
“鳗鱼饭。”我重复了一遍,又低下了头。
半点的时候,餐食已经全部上来了。是的,我目的地是大阪,所以飞机上的餐食全是精致的日料,慢条斯理地用完餐后,那个空姐又及时地出现了。
“请问您还需要乌冬面或者别的吗?”入耳即酥的语调。
“啤酒,谢谢。”我懒懒地瘫在座椅上,顺手把刚才的餐盘递给她。
“先生,您的啤酒。”不一会她便再次来到我座位旁,似乎她是我的专职服务生。放了个杯垫在我手边,她一边倒起了啤酒一边娇笑着说。
从我的角度抬头,正好看到她露出的两颗虎牙,我有些失神。
她用手指点了点杯垫。我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那个小小的杯垫上写了一串数字。
“嗯?”我疑惑地望了望她。
她默默地笑了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转身离开。
这算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二张字条了。
我眯着眼看那串数字,脑子却在不停地搜寻有关这个空姐的记忆。她到底是谁?她的接近到底是有目的还仅是一次飞行中艳遇?
越出舱门的时候,她偷偷地对我眨了下眼睛,然后又温柔地说:“小心脚下,欢迎再次乘坐本次航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