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蘼树花开,隔岸船来,忘川雨落,去日苦多……”甘颐拈着一朵花,似笑非笑道,“只要不是这镇上的人,离开后过不多久就会彻底忘记这小镇的存在……”
我们站在唯一一条通往小镇的公路边上,看着路两旁高可参天的蘼树。
就算是冬天枯叶落败万物萧索之时,它们依旧青翠,迎着寒风,仍有灯笼般的小花儿悄悄绽放。
凛冬已过,初春的阳光在残雪上跳动着,折射出温暖明亮的光。
泽清:“颐奶奶,李少堂来了……”
甘颐无奈一笑:“这世间,便是少了不了那痴情的种子,明知前面是悬崖峭壁、刀山火海,就是被那欲望拿捏得,连理智也都丧失了……”
李少娴用脸蹭蹭白猫的脑袋:“若跌进那欲望的泥沼之中,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呢……”
说着她把白猫往泽清怀里一递:“光光乖,跟泽清哥哥一会儿。”
那白猫似有灵性一般,喵了一声钻进了泽清的怀里,亲昵地用脑袋顶顶他的下巴。
“姐姐……”李少堂在李少娴面前站定,“好久不见。”
李少娴微笑:“是啊,你都长这么高了……”
李少堂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压低了脑袋飞快看了甘颐一眼。
甘颐:“既然来了,那就请进屋用茶吧……”
“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你要知道,我已经活了六百多岁了,我亲眼目睹了公主下嫁、郑和还乡、定军南安,又看着那个王朝走向衰落,再到改朝换代,这年岁更替,光阴荏苒,我的心也曾几次托付,但他们都不能陪我走完这漫长的一生,后来,我便也……”甘颐轻轻摇头,脸上略有凄苦之色。
李少堂抿了抿嘴唇:“我,我会好好待你的……”
甘颐接着摇头:“不,就算你待我再好,终究也要先我一步离去,你走后,我又要忍受那万虫啮心的苦楚……”
听到这话,李少娴和泽清知道甘颐是在拒绝李少堂。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少堂精神一振:“这么说,你,你答应我……了?”
甘颐起身走到香桌前取出三炷香:“取花炼药,药成香凝,阴德阳寿,偿之以末。客人,您便是打定主意要和甘颐共度那缠绵的一生一世吗?”
李少堂忙不迭点头:“是,是!”
甘颐点着香,插到香炉里:“话既至此,甘颐不敢有违,客人请去卧榻和衣,这愿望便能达成了。但要以三年阳寿换取,客人您可情愿?”
李少堂走到床前坐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心甘情愿!”
李少堂躺下以后很快就睡着了,李少娴抱过毯子盖在他身上:“忘川雨落,去日苦多,隔岸船来,蘼树花开……”
泽清:“这一场美梦就要三年阳寿,世人妄自痴缠,为欲望所累,便是搭上了性命也不肯回头……”
甘颐:“当年,我也便是这般爱过数个男子,其中一个和他的相貌,颇为相似呢……”
“颐奶奶,你这是……”泽清皱眉,似有担忧。
“无事,休要多想……”甘颐仍旧盯着李少堂,“我已经挨过长久的孤寂,这岁月已经把我的心打磨得再无棱角可攀爬,我只是……只是,想起当年的那个人而已……”
跟随她这么久,从她开口说第一句话李少娴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转身取出三支香点着,李少娴看着甘颐:“颐奶奶,既然有意,那就去那梦里陪他罢……”
甘颐幽幽轻叹:“也罢,这便是宿世的孽缘,今生不报,来生也得还,似咱们这等不生不灭之人,更要及早将因果了断……”
说着甘颐趴在李少堂身侧,脸颊靠在他胸口,流转的眼波中似有将要溢出的温柔。
“即便活了六百多年,也逃不过一个情字的纠缠……”泽清仰头望着院外那棵蘼树。
蘼树上有几朵浅红的灯笼小花摇曳着迎风盛开,恰似这春风一顾的时节中,众生心底被撩起的那一丝和情欲相关的微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