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情话译——白居易《长恨歌》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骊宫高台直抵悠远的云端,微风渲染了云间的绵绵弦乐,如梦;这梦飘的极广,仿佛在人间铺开了半个仙界。君王便在高台上,他为那台中领舞的美人沉醉,因她在这里,这里便是整个仙宫。那婀娜的舞姿,曼妙的歌声,动人心魂,连伴奏的丝竹管乐也沉沦了。君王恨不得日日笙歌,却也填补不尽对她的痴爱。

歌舞日日不绝,直到铮铮的鼓声震彻渔阳。那战争的声音,惊杀了《霓裳羽衣》的永恒梦境。

京城重重城阙外烟尘舞动,挟着千兵万马自东北而来。仓皇间,君王狼狈西逃。可是仪仗队伍行进不过百余里便驻留不前。愤怒的军队要挟君王让他的美人以死谢罪。翠翘金钗随它让人怜爱的主人陨落土中,而君王却只能在威逼下掩面不救,那姣好面容上的金翠首饰再无人收拢,只有鲜血与眼泪相和而流。

萧索的风拂起漫天黄沙,遮天蔽日,朦胧了人物与来路,却改不了君王撕痛的心。他麻木地走过蜿蜒的盘山栈道,去往遥远剑阁的路上人烟稀少,身边只有黯淡破损的旌旗和惨薄的日光。队伍来到了蜀中,这里不乏碧水青山那自然纯朴的风韵,却反而让君王朝朝暮暮思念成疾。

何况每当入了夜,凄凉的月亮就会洒落在冷清的行宫,又或有飒飒风雨摇响灵灵金铃,呼呼啸啸点点星星,仿佛那日生离死别的哭泣,屋里院里便透尽了断肠的伤情。终于时局好转,迎接皇帝的车驾归来,他却踌躇不决,犹豫着难以离去。

重回苍茫的马嵬坡下,再不见那如花似玉的容颜,只留下她逝去的痕迹。君臣相对无言,但悲伤的泪水不可避免的打湿了衣襟。怏怏不乐信马由缰地回到宫中,还是当初的池塘园苑。故地花草依旧,开的灿烂明媚,开的青翠动人,怎能不让人想起她泛红的面容和动情的眉眼,又怎能不让人为此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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