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后院的天台
四月三十号，我表妹出嫁，五月一号，我哥们结婚，五月四号，“萍聚京城”在萍乡有一个教育创新年度大会，正好都赶在了一个假期。这三件事情，我是都逃不过的，便和老师请假两天，四月二十九日当天坐飞机到长沙，再转萍乡，于晚上十一点左右到家了。
乡里人家睡得都早，路上少见行人，邻里屋舍也都灭灯了，看过去只一个个暗暗的影子。因有提前和父母联系，家里大厅的灯还留着。父母虽然都已睡去，恐没敢睡深。我刚下车，他们房间便有灯亮起，随后是开门的声音。父亲给我准备了香蕉和牛奶，母亲刚见过我，便转身去衣厨里翻找浴巾，叠好放在浴室。我们一起吃完东西，他俩便回房。我斜躺下来，准备释放一下旅途的乏累。刚要拿起手机，房间里父亲的呼噜声就响了。这一次，我想，他们是安心地睡熟了。
四月底的北京还不是太热，早晚凉意是很重的，我出门时候还穿着外套。因为家处南方，夏天要来的更早一些，即便是晚上，也可以短袖拖鞋，不会感到冷。我的房间是在二楼，房间对面是后院的天台。
天台上视线无阻，可以看到四周的山野。去年疫情在家，清晨时分，我常常在这静坐，或读书，或只看看山林与路上的行人，很可以打发时间。颇能体会到苏东坡所说的：无事此静坐，一日似两日。
古人讲究“静”的气质与“淡”的修养，无论是写文、练字、作画，总要追求一种冲和平淡，闲远悠然的意境。“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这我们都很熟悉。“静”实在是要经过锻炼的，古人有“习静”一说，专指静的练习，和我们现在接触到的冥想与禅定类似。唐朝诗人王维在《积雨辋川庄作》中有记录：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我当然是没有这么讲究，不过看着晨雾散去、路人穿行，确是一件惬意的事情，仿佛实质性看到一天的开始，它如画卷般展开，能让人感受得到生活的真实。
我回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过，乡村的夜更安静了几分，除了四周充斥的蛙鸣和偶尔马路上的车声，鲜有其他声响。我想起天台上的葡萄来，便绕道去看。
父亲很喜欢草木，小小的天台，种了多种花卉，这几日对顶红正开着，艳丽的颜色，借着月光能微微看得清楚。这种花开得时候很是张扬，几片肥大的叶子中间长出一条枝茎，直高过所有的叶子，然后四朵或六朵相对开放，大如手掌，型似喇叭，色极鲜艳。假使在白日，很远便能看到。此花若是再清丽含蓄一些，我此刻赏花，倒真应了川端康成书中的“凌晨四点钟、海棠花未眠”。不过，又岂能怪花？“子夜时分，对顶红未眠”，这般感觉不也是挺好。
大概，深夜花开常有，但少闲人与孤客罢了。
去年四月初，我在天台葡萄架下看书时，看到葡萄藤遒劲丰茂，叶子青葱，猜想再过段时日该是要结果，便写下这样的一句话来：待到藤上结果时，上街去看白裙姑娘。此时走进藤底，葡萄枝上依稀可见成串的米粒大的幼果，恍惚正是去年写上句话时憧憬到的样子，那时正梅雨时节，苦雨留人，晴日却迟迟不到。
我离开天台的时候，月亮正走到葡萄架上方，月光透过枝叶，洒落下来，地面清影交横，疏密有致，仿佛有潮水上涨。还不该去睡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