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问一个人:如何才能学会宽容?
她回答说,学佛。
我不可置否,内心依旧疼痛得要死。现在想来,我当时的问题其实是,我应该如何原谅自己?
宽容,原谅。这两个词毫不相关。但在我身上,是紧紧连在了一起。
我还记得当时的感受,愤怒、绝望、悲伤,以及一如既往的压抑。我知道有些话是不可以说的,一旦说出将会有不可挽回的后果。可在那时,我以为如果真的不说些什么的话,也许我将活活被心疼死。
友人说,你活得很压抑。
我想了想,发现伤得再痛,也不敢给别人添上一点麻烦,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用手抚摸,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安慰。
曾有人建议我,真太难受的话,找件自己喜欢做的事,好好发泄下。
我喜欢喝茶、做饭、看书,和写作。但,无论花费多少时间,我都无法从中得到解放的快乐。
——我从未有一刻真的能够原谅自己。
其根源,是在于,我未曾真的看见自己。
写时依然感觉稍稍带了点悲凉的说法,也许过了不久就会彻底麻木,接着再不提及这句话。
回避是我的本能,特别是碰上难堪的事、被人质疑的事、自己痛苦不堪的事……搁在脑后封印起来,我还可以自欺欺人说,没什么事可以让我停下脚步 。
然后,我被它们的幽灵没日没夜地折磨着。
我的内心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她怀疑世界,怀疑人生。
更加怀疑她自己——是真的活着呢?还是从来都没在这里?
惧怕别人勘破真相,自欺欺人地伪装强硬:我没错,错的是你们,一直是你们。
可那到底是站不住脚的托辞。说时底气不足,说完满是战栗,然后惧怕着、懊恼着、嚎哭着、崩溃着。
别人对我很不好?但更不好的不是我自己么?所以我怎么可以生气,怎么配生气?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的错……
“生而为人,真是对不起。”
我记不清很多人说的话,唯独牢牢记住了这句。它让我一度想象着留下遗言:要是哪天没看到我了,就去厦门的海里找找吧。
语气必是十分平静的,但手脚是激动得微微颤抖着。我想象着用这句报复我最爱也是最恨的那个人,末了在结尾恶狠狠地加上:我这样全是你害的!全是你害的!
有种扭曲的快意。
但满目都是哀凉。
一个人究竟是要抑郁到什么程度,才会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宣泄着自己的恨意?答案大概是,她从没有一次好好表达过自己。压抑所有的愤怒,成了一身消不去的戾气。
我存在,我不存在。
我感受,但我不接受。
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去认同它。握着它的手,学会与它共存。
有人说,那你学佛吧。佛之所以宽容,是因为他经受住这世间所有的苦,所以可以慈悲,可以温柔。
而且他很伟大——即使是遭遇了所有不幸,他依旧挺了过去,不仅如此,他还想着拯救。拯救和他一般陷入曾经的人们。一次一次,救的不仅是别人,也是次次自我的拯救。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什么。
2016.11.01
*每天1000字第二天,许下心愿,一个月后,我想遇见另一个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