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王二童——鬼你妈，拜托你多看看书，那叫粽子——
“你多大了？”王二童斜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23。”
“你丫怎么进来的？”
“偷东西呗。”我说。
“操。”
王二童是我的狱友，他似乎对我很不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得瑟的，大家都差不多么，都是偷东西。只不过我偷的是居民区的东西，他偷的是老祖宗的东西。
王二童是个盗墓的。
过了俩礼拜，王二童和我很熟了，开始跟我得瑟，得瑟他以前盗墓的事儿。我问他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神奇的东西，比如暗器啊、鬼啊之类的。
“鬼你妈啊，拜托你多看看书，鬼吹灯上不都写了么，那叫粽子。”
“行，你说啥就是啥。你遇到过没？”
“老子行走江湖十几年，什么没遇到过。鬼吹灯那都是瞎写，有空我得找找那个天下霸唱，写得太尼玛奇幻了。真遇上个粽子，直接嗝儿屁了。”
“那你还天天看。”
“操。”
“你倒是给我讲讲呗，那种特神奇的经历，我想听。”
“为啥要给你讲。”
“嘿嘿，你不知道吧，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
“啥？盗墓？”
“滚。我想做一名作家。天天在空调房里写小说，就能赚钱的那种。”
“……”
“你给我讲讲，我比你先出去，说不定能给你写出来。”
王二童沉默了十秒。
“操。”
王二童还真给我讲了个他亲身经历的事儿，为了方便记录，我就直接转述王二童的话了。其实是我不想再写“王二童”这三个字了，虽然笔画也不多。我太懒了。
你真想听？我还真有个事儿，记了有好几年了。真他妈奇幻。
那时候我刚入行，有一次和我表哥去新疆盗墓。他也姓王，叫王水平。你说这名起的操蛋不？反正他就说有个什么地方好像有墓可以开，年代特别久远，应该有明器。你一定要写明天的明，不是冥王星的冥。这是为了避讳，懂不？鬼吹灯上写了。
反正我俩就去了，当时我俩就在夜里挖呀挖。那个地方具体在哪儿我说不上来，反正就很荒凉一地儿，全是沙子。我问王水平，我说这地儿能有大墓？王水平说，他都看好了，肯定有。我相信王水平，他念过书，入行也比我久，算是大半个行家。
我俩挖了好久，可算挖到一条通道，操，还他妈是有亮光的。我说不会有人进去了吧，来晚了。他说是你傻逼还是里面的人傻逼，这坑是咱们刚挖开的。
我俩当时胆子也大，想都没想就直接进去了。感觉走了好久，都走不到头。王水平推推我， 我才发现周围的墙都是暗金色的，墓道里没有光，但还是闪闪发亮。还他妈刻了好多小太阳，吓死我了。我说啥人的墓道是金色的啊，王水平说他也没见过，不会是皇帝的吧。我说你靠谱不，这到底啥地方？王水平也有点懵，说他也不知道是啥地方。
没办法，走了这么久出去也困难，我俩就一直往里走。中间没什么好讲的，都是有惊无险。直接给你讲进入主室的事儿吧。我俩进去以后发现不对劲，因为这个墓里全是棺材，有很多，我觉得有上百个，都是浮起来的，就是在半空中，你懂不？吓死我了。我说这些都是啥，王水平说这违反什么牛什么定律。反正就不是正常世界。
我说太尼玛吓人了，鬼吹灯上写要在东南角点个蜡烛，当蜡烛熄灭的时候就要撂下东西跑，咱们点不？他说点你妈啊，那招只对正常世界好使，现在咱们连在哪儿都不知道。再说了，小说里写的能当真吗？
你不知道，简直太尼玛奇幻了。墓道不深，但是整个墓非常大，经常可以看到画的太阳。王水平说可能是什么西域古国皇室的墓，太阳可能是他们的图腾。四周墙壁上都是刻的画，好看，都是人，头上戴了很多装饰品，很奇怪的那种，不像是汉族，像是西域少数民族那样子的，上身都不咋穿衣服，看起来老牛逼了。
我俩好容易凿开一个棺材，里面除了人骨，就是一堆黑灰色的铁疙瘩，没有什么珍贵的器件。我说不应该吧，看这墓的造型很富贵啊，普通人家哪怕是低等贵族，也不可能有人力物力完成这样的大墓。就像咱们中国古代的皇帝，登基没两年就开始给自己掘坟了，耗尽毕生的精力给自己打造“地下王宫。”事死如事生，多少珍贵的物件都要一起下葬，据说慈禧老佛爷死的时候全身都是珠宝，还有用钻石做成的莲花、梅花手镯。王水平说你看，这些尸骨上全都是黑色斑点。
他不说我还没注意，他这么一说还真是，骨头上都是大大小小的黑斑，好像是被什么腐蚀过一样。我说以前你见过没，他摇摇头，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骨头。
王水平观察了很久，我问他这墙上的画是啥意思，他说他也不太懂。我说你到底知道个啥，一问三不知的，居然还拉着我下墓。王水平，你真是没水平啊。王水平说你他妈别逼逼了，我正在思考。
王水平抬头看看壁画，低头看看那些铁疙瘩，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了，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二）消失的楼兰
这是楼兰人哇。王水平说。
我说你可拉倒吧，咱们虽然是在新疆，可离楼兰还有段距离，你别欺负我没念过书。王水平说我骗你干啥，我也没说这儿就是楼兰古城，傻逼，我说这些画上的都是楼兰人，棺材里的也极有可能是楼兰人的尸骨。
我说你咋知道的，哪儿写了？王水平说你看这画上画的是什么？我说那不就是一堆少数民族在生活么，有吃饭的还有化妆的，穿的还贼拉少。女的也不爱穿衣服。王水平叹了一口气，你多看看书吧傻逼，这些画，画的是楼兰消失的过程。
在烟波浩荡的历史画卷中，楼兰只不过是淡淡一笔，引起人们兴趣的，是楼兰古城消失的原因。楼兰古国建于公元前176年左右，它西南通且末、精绝、拘弥、于阗，北通车师，西北通焉耆，东当白龙堆，通敦煌。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把楼兰带进了中原人的视线，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楼兰成为了西域丝绸之路的交通要道，这个西域古国开始变得更加富庶起来。中原的精神文明、物质文明，源源不断地被传送到楼兰，这个曾经不被记入史册的小国，一夜之间变成了沙漠中的天堂。
一直到了公元630年，有着八百多年的楼兰却渐渐消失了，再也没有在史书中出现。这个位于古丝绸之路枢纽位置的古国，为什么似乎一夜之间就从历史中被抹去了呢？丝绸之路的变迁、战争的肆虐、地壳运动、不合理砍伐树木开采资源、河道变更导致缺水……各种各样的猜测都出现了，但是没有确凿证据说明楼兰到底是为何消失的。
据《史记》记载，“鄯善国，本名楼兰，王治扦泥城，去阳关千六百里，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根据《史记》的描述，楼兰人在公元前3世纪时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当时的楼兰受月氏的统治。公元前177年至公元前176年，匈奴打败了月氏，楼兰又被匈奴所管辖。楼兰在西汉时有居民14000多人，士兵将近3000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楼兰人抛弃了自己的家园，让楼兰古国从富饶的绿洲变成了沙漠狂虐的戈壁沙滩呢？
我拍了拍王水平，我说那你从这些画里都看出什么来了？王水平说他也不敢确定，只是猜测。王水平问我，你说说这些画讲了一个什么故事？
我说这容易啊，你看在刚开始，这个地方很荒凉，然后出现了一些人，想要在这里生活。但是另外来了一批人，看起来更凶猛一些，来和第一批人抢地盘。最后应该是第一批人赢了，就是你说的楼兰人吧。他们开始的时候生育不多，孩子少，大型设施也没有建起来。慢慢生活变得富庶起来了，大家都开始吃喝玩乐，人数也慢慢多了起来，把这里变成了沙漠里的天堂。后来，后来可能是因为都不务正业，或者其它什么原因，楼兰渐渐衰败了，最后又变成了一片废墟。
王水平沉默了一会儿，说，傻逼，以后你还是多看看书吧。我说咋了，他说你不知道画应该从右往左看的吗？
王水平一幅幅指给我看。他说这幅画应该是这样子的：刚开始楼兰这个地方很荒凉，但自然条件得天独厚，楼兰人就在这里开始生活，繁衍后代，因为古丝绸之路的打开，他们生活从一开始应该就是比较富庶的。就这样一代一代生活下去，你看后面都是人们在进行日常生活，虽然古代也有战争，但大体应该还是比较和平的。
突然有一天，有一群很凶猛的人踏上了楼兰的土地，对楼兰进行了攻击，很明显楼兰人输了，但不知为何胜利者也抛弃了楼兰这座城市，最后楼兰便消失了。
我说，那你意思就是楼兰是因为战争消失的呗？这有什么稀奇。王水平说，没有那么简单。你看最后参加战争死去的这拨人，穿戴和前面的化妆吃饭的人，有很大不一样，死去的这些人看起来像是普通百姓，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品，而前面那些生活的人，头上戴的、喝水用的，都是很精美的物件，女子甚至天天都有精力打扮自己。
我说，那就是说，前面画的是有钱人，后面被杀的是老百姓呗？王水平说对，确切地说，前者是贵族阶层，后者是平民阶层。我说为啥贵族没死啊？王水平说，他们死了，而且比平民先死。这墓里的尸骨，就是楼兰贵族的。只不过……我说你赶紧说，只不过啥，王水平说，楼兰贵族，是因为中毒死的。
（三）酝酿了百年的复仇计划
公元前3世纪，楼兰人民开始在这个地方生活。他们勤劳勇敢，努力地繁衍后代，使得小小的西域古国变得人丁兴盛。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打开了丝绸之路，楼兰作为交通枢纽，接受了来自中原的文明，自身也更加富庶。
就这么一代一代繁衍下去，直到有一天，被周围神秘的国家侵略，楼兰败落了。但为什么参加战争的都是百姓呢？因为贵族已经死了。
墓里的尸体上有黑斑，加上棺材里的陪葬物品，我基本可以断定，这里面的尸骨一定是楼兰贵族的，因为平民是没有这么多财力厚葬自己的。尸体上的黑斑，是铅中毒典型征兆，是尸体里沉淀的铅与尸体腐烂时产生化学反应，生成了硫化铅。那些陪葬品也不是铁疙瘩，而是铅制品。铅被氧化后形成了暗黑色的膜，所以看起来很像铁疙瘩。
为什么楼兰人要用铅作为陪葬品呢？只能说明在当时，铅制品是非常珍贵的，在楼兰，铅甚至是高于黄金白银一样的存在。那些贵族在日常生活里，都是极尽奢华的，他们的穿衣打扮，都可能会用到铅。
现代科学已经证明了铅可以使人中毒，但是古代的楼兰人并不知道。我猜想，应该是楼兰的敌人，在与楼兰战争之后，献上了铅制品，作为楼兰的战争胜利品。用铅制成的器皿，外表光亮闪烁，比之前的铜制品更加美丽精致，且不会产生铜锈。在西域产出的葡萄酒，加入一些铅粉，会变得更加甜美。甚至女子的化妆品、装饰品里也含有重金属铅。铅的作用很多，被楼兰贵族奉为佳品。
只是楼兰人不知道，这些铅是含有毒性的。铅元素通过平时的吃穿用度进入楼兰人的体内，特别是母亲通过胎盘将铅毒传给下一代，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楼兰人被铅环绕着，中了慢性铅毒的楼兰贵族变得越来越痴傻，甚至不能生育。即使生育了子女，也多半是不健康的。铅中毒是比较慢的，又隐藏在楼兰人的生活里，所以从来没有人想过楼兰皇室的衰败竟然是因为铅，这个被楼兰人奉为贵重物品的金属。
楼兰王室逐渐衰微，楼兰平民多少也受了一些影响。特别是有财力的平民，出于对皇室贵族的崇拜、模仿，也会经常使用到铅制品。甚至有的富人会出资兴建铅制引水槽，供周边的楼兰百姓使用，方便大家饮水。有的商贩看到了商机，直接用铅制作陶器等日常用具，放在今天说，使用铅制品就是当时时尚的潮流。
所以，当王室甚至连继承人都选不出来的时候，楼兰其实已经被打败了。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没有人带兵打仗、纵横捭阖，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就非常好解决了。即使楼兰拥有自己的军队，但人人体内都有铅毒，说白了人人都是“楼兰病夫”，当时楼兰人的身体素质应该是非常之差。剩下的几幅画里，楼兰人都异常瘦弱，看起来不堪一击。
最后，来了一些军队，直接对楼兰人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城行动，似乎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而进攻的这批军队，或者说这个国家，应该就是百年之前被楼兰打败，故意将铅制品进贡给楼兰的国家。他们非常有耐心，像一只隐藏在丛林里的老狼，等待着敌人上钩。最终，这个耗时三代人的计划，终于有了他们理想的结局。而楼兰人，到死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被灭国。
但是奇怪的是，这批人在消灭楼兰人之后，并没有扎根在楼兰。也许是当时的楼兰环境已经恶化，也许是他们自身的资源充足，楼兰这个地方并不是他们的目标所在，这个有着极大野心和耐心的国家，在屠城之后，班师回朝了。而具体是哪个国家，就很难追溯了。又或许，在屠城之后，遇到了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让这批军队再也没有走出楼兰。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就是这批军队也都没能走出来，全军覆没了。因为如果但凡有一个人知道真相，历史上就不会有“楼兰之谜”了。
（四）尾声
“原来是这样。”我说，“还真是挺神奇的。”
“可不咋的。”王二童好像还没有从回忆中醒过来。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啥？”
“你说楼兰贵族已经先死了对吧？”
“是啊。”
“紧接着楼兰人就被屠城了？”
“是啊。”
“那那个墓，那些棺材，那些壁画，又是谁创造的啊？那个军队，又是怎么消失的呢？”
王二童没有说话，我俩一起陷入了沉思。
END.
本文来源于葫芦世界的【职业人奇幻手记】主题，该主题世界由葫芦世界平台作者鱼子仙人创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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