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的金凤凰

图片发自简书App

据说,卢寡妇年轻时是一个美貌的女子,娇俏的鹅蛋脸,丰乳肥臀,让村里的男生不知吞咽了多少口水,瞪直了多少双眼,可卢寡妇谁都没有理睬。卢寡妇家里算是富足家庭,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里,父母送卢寡妇读过几年私塾,在村庄里也算是一个能写能算的知识分子,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美貌与智慧并存。村里人都说,卢寡妇是一只金凤凰,早晚会飞出这个山窝窝。

卢寡妇满16岁时,给她做媒的人来来往往不知有多少,可卢寡妇谁也没有看上,父母问她原因,她只是摇头。卢寡妇有心上人了,她看上了那个常来她家干活的长工,那个健壮沉默寡言的男人,那个时代婚姻讲求的是门当户对,父母怎么可能同意女儿去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长工,卢寡妇曾用绝食来抗争过,效果是甚乎其微。19岁那年长工成亲了,卢寡妇嫁给了一个姓卢的其貌不扬的砖匠,金凤凰最终没有飞出山窝窝。

卢砖匠虽长得差强人意,好在有一门技术活,比起那些做苦力的人来说,不仅活轻松且钱也挣得多,日子也算过得充裕。卢砖匠眼馋卢寡妇好些个年头了,从卢寡妇第一次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他嗅着她留下的香甜空气余味,看着她远去的轻盈腰肢,便开始幻想将来娶她为妻共同生活的画面。

卢砖匠娶了村里的金凤凰,这是个爆炸性的新闻,男人们私底下无不兴叹自己为什么没有那个福气,女人们则开心地交谈着,看到那么骄傲的金凤凰嫁给了不如自己枕边人的男人哪能不高兴呢。结婚那天,卢砖匠喝高了,那用稻谷酿出来四十多度的白酒一杯一杯地喝,哪能不醉了,人醉了心也醉了,醉在卢寡妇那面若桃花的温柔乡里。

婚后,卢砖匠对媳妇可谓是呵护备至,不让她出门干农活,摘个菜也与她相随,难怪有人叽笑说,娶了一尊活菩萨。一年后,卢寡妇给卢砖匠生了个带把的儿子,模样像极了卢寡妇,卢砖匠更开心了,逢人便说儿子如何如何俊俏,对卢寡妇更是像对待珍宝一样。可惜这样的光景并不长,四年后,卢砖匠便撒手人寰了,他是在给别人彻房子时,从木制的跳板上摔下来撞了脑袋,卢寡妇听闻死讯时,没有女人们想像中的哭天抢地,她只是看着卢砖匠的遗体默默流下几行清泪,这让女人们有点兴致索然。

卢寡妇年轻时的风采都是从村里人日常闲聊中所听来,我对她有记忆的时候,她那娇俏的脸蛋已经开始爬满了皱纹,那对吸引男人目光的高耸乳房也不可幸免地开始垂落,像两颗葫芦瓜挂在胸前。我没有听人说起过卢寡妇的名字,他们都称她为卢寡妇,我怀疑,也许人们都忘记了她的真名,那她自己会不会也忘了。

卢寡妇的家门前有一条笔直的水泥路,那是村里人出村的必经之路,从我开始读初中的时候,每天经过卢寡妇的房子前,我都会往里面张望,发现那里的门永远都是紧闭着,无论是清晨还是傍晚。这让我对卢寡妇的房子产生强烈的好奇心,我曾一度想走到那木窗前,想透过那用尼龙油布糊上的窗户小洞去窥视那神秘的世界,但心里的恐惧阻止了前进的脚步。

卢寡妇是一个“骚货”,这是村里的女人唯一共同的观点。头顶太阳的整日劳作让水灵的姑娘经过几年的洗涤变成一个个黝黑有雀斑的农妇,她们蓬头垢面,时尚这个词离她们很遥远。卢寡妇却是村里的一朵奇葩,四十多岁的脸上永远被厚厚的粉底覆盖着加上一张猩红的嘴,头顶着一头俐落的短发,整日穿梭在村里,跟每个男人都可以笑呵呵地聊上几句,女人们在她走后留下的香粉空气里恨恨地啐上一句“恶心的骚货。”

关于卢寡妇的桃色传闻很多,最轰动莫过于她跟刘老头好上了。刘老头儿孙满堂,儿子出资给他在村小学学校门口的村合作社租了一间房子开起了小卖店,刘老头在我印象里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头,我曾陪小伙伴去买糖果乘他不注意偷偷地拿了一袋酸梅粉,以至于到后来每次见到刘老头心里就发怵。刘老头跟卢寡妇的奸情是被他儿子给撞见了,儿子立即大发怒火,直骂刘老头为老不尊,干出这等龌龊下流之事,骂卢寡妇是个婊子,刘老头儿子愤怒扭曲大声地叫嚣着,吸引了邻居们的围观,不出一日,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桩风流韵事。

卢寡妇到底没有跟刘老头走在一起,虽然他们一个寡妇,一个是鳏夫,但在那时淳朴封建的民风里,这样的黄昏恋情仍然得不到大家的祝福,换来的都是别人的闲余饭后的谈资。卢寡妇称呼我奶奶为大姐,每次经过我家面前,若没有其它人,她会走进来坐一坐,奶奶通常会给她泡上一杯茶,有时会聊上一会天,有时她喝完茶就会走。我对卢寡妇不讨厌也不喜欢,偶尔她也会从裤兜里掏出一些零食给我,有时是一两颗糖果有时一把花生或葵花籽,但当我把这些得来的食物跟小伙伴们分享,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过我递出的心意,他们说,卢寡妇很脏,不敢吃。

卢寡妇死了,电话中奶奶无意中说到,死于癌症,那对曾让她享受男生爱慕目光的乳房在晚年时也带走了她的生命,生前的卢寡妇是孤独的,踏入另一个世界的她走时也是孤独的,她那从小受人排挤的儿子长大后做了别人的上门女婿,离开了村庄,离开了他的伤心地,我不知道当他得知卢寡妇的死讯时,心里有没有一丝悲痛,一丝为母亲这一生所走过时光的悲痛,还是觉得是一种解脱。

  卢寡妇生前为这个村庄带来无限的谈资,死后总算归于清静,没有人再谈起她,只有屹立在公路旁边与周围一栋栋楼房格格不入的土坯泥房诉说着卢寡妇曾经的存在。我曾想去问奶奶,刘老头是不是就是那个长工,但最终没有问出口,只知道卢寡妇死后,刘老头生了一场重病,如今瘫痪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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