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湘江下游大山里的辣妹子,我,(黄)河东县城中学退休的教师,如两条永不相交的平线上,本不可能相识相遇,但阴差阳错,因女儿都在北京成家立业的缘故,跻身于如过江之鲫的北漂大军。又因小区相近,加之在晨练中你玲珑有致的身材,步履轻盈的倩影,是那样的鹤立鸡群,引人注目,人们都戏称你“小湖南”。所以谓之小,不仅因为你不到一米五,六的身高,还因为你肤白细嫩,天庭饱满的额头上竟然没有斑驳的印迹,五十几的人了,满头青丝里竟然找不出一根白发,笑起来了竟然有两颗含贝般的小虎牙,和你的女儿站在一起,人们都笑是一对姐妹花,我老伴说你比你那娇美的小女儿还漂亮,我也发现你比女儿皮肤白。你那个叫小溪溪的外孙女,(老伴喜欢叫她“小黑”,可能是觉得这个姓太稀罕吧)继承了其父虎背熊腰,身体高大的基因,,肥头大耳胖嘟嘟嘟的,瘦小的你经常抱怨“太沉了”,常常叫唤腰酸背痛,还不时用右拳头捶着腰。而这调皮的小傢伙在婴儿车坐一会心就扑腾着小手要出来。因而你常央求熟人替你一会儿。老伴抱了小会儿气吁喘喘,旁观的我也禁不信跃跃欲试。我抱着这个可爱的小溪溪,不时把她高高举起,不认生的她竟“咯咯”地笑出了声。
无所事事的我竟然把抱小溪溪当成了乐事之一,也因此和你成了熟人,你竟然把我当成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好大哥。如你爸爸因妈妈连生三个女儿,把你这个老大当成了出气桶,小时候经常拳打脚踢;如你的老公和你睹气,在你病重发烧时不理不睬,以致多年夫妻关系僵化;如你的大女儿办了理发店,生意红火,却摊上个游身好闲的女婿;如小女儿当年在镇上初中如何出类拔萃,被北京一个家中学选中,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市里一家公司上班,老板怕她跳槽,许诺孩子百天后上班月薪再加一千元;如小女儿,女婿在通州区买了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子,现正在装修;还骄傲地说儿子唐国栋办了一个空心砖厂,还买了一辆小轿车。甚至把这个小区里一个北京老光棍对你出言不逊,还以金钱利诱的闺房知己话也告诉我。
你和我老伴一样,都是小时候把课堂当逛集市,按我们老家话说是合起馍吃了。写自己名字都手哆嗦,但识字还不少。也许是对少时没有好好念书的悔恨,对常拿一本书看的我竟有几分崇拜,让我给你写几句话。记得我在电脑纸上工工整整写了一页,内容是我在你家承包的鱼塘边,看你如何用网兜捞出一条鱼,你在架着木柴火的铁锅里,如何清炖大鲤鱼,并撒上剁成几截的红辣椒,我吃起一脸馋相却又辣得满头是汗直喊“辣,过瘾!”的狼狈相。你说你要带回老家,没事了就拿出来看看。你还笑说你女婿贪婪吃你做的株洲名吃炸鱼块,连说“好吃,好吃”,。“好吃个屁!”你还是“咯咯”地笑着。记得你还央求我再写一份。我还是在电脑纸上写的,是你上山砍柴,如何胳膊被划破,出现一道鲜红的划痕,又如何用瘦小的身躯背着小山似的大柴禾捆,在崎岖小路上艰难挪移的情景,你说看着看着就哭了,我分明看到了你亮晶晶大眼睛里的湿润。
我向你说过,此生还有个愿望,想到湖南湘潭韶山去看看毛主席的故居。你说,韶山离你家不远。我和老伴在株州下火车,让你儿子国栋开车接我们到你家住上两天,你有个亲戚在韶山一个乡当副书记。
同年(2O11年)深秋,女儿要搬家了。你哭了,“大哥,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打趣道“傻不傻,我和老伴还要去你家,吃你家鱼塘里的鱼,还要你陪我们去韶山看毛主席的故居呢,怎么见不到?”你孩子般“噗扑”一声破涕为笑了。你说你记住了我的手机号,永远忘不掉!不久我和老伴因女儿新居电梯房面积小住不惯回运城了,你说过年时你也回株洲。从此九年来,无论在北京,在上海,还是在山西运城,过一段时间,你就打我手机,第一句话永远是“大哥,我想你了!”唉,这个湘江之畔的辣妹子!我就把在上海世博会上我和老伴的合影,按照你提示的大女儿理发店的地址寄过去。你很开心,还不害羞地说你女婿逗你玩,“妈,你的老情人来信啦!”还是孩子般“咯咯”地笑着。还说,你大女儿唐美玲,儿媳唐丽娜问“妈,是不是喜欢刘叔叔”!喜欢,老情人?!我可是与你们妈妈,抱小溪溪时仅仅有过的“肌肤之亲”,我可是比窦娥还冤啦。
后来知道我有了智能手机,你让小女儿月月在春节回株州探亲时,也买了一个,加上我的微信,还用了“阳光”的呢称。头像还是那个天庭饱满,光泽可鉴,微笑中露两个瓷白的小虎牙,满头青丝的辣妹子。除了不时视频之外,还得意发了你二个女儿和媳妇的合影照片,二个孙女,两个外孙和北京外孙女小溪溪的合影照片,以及儿子唐国栋的全家照,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不以父亲在对你儿时的暴虐而耿耿于怀。母亲走了,父亲老了,作为老大,义无旁贷地担起赡养老人的责任,把老父亲接到你家,两个妹妹走亲戚似的偶尔来下,好几年了,话语里我没有听出你埋怨的口吻。你说年已九十的老父亲身体很好,自己一个拿着小板凳在大门口晒太阳。尽管你偶尔向我诉苦“大哥,我太累了”。是呀,能不累吗?六十又五的人了,除了照顾一大家子老,少的饮食起层,还要去菜地忙活,还要凑空帮承包十几亩地老公下田干活,你那瘦小身板,承载如此之重,说不累是假的。你听从了我的建议,年底把租地退了,最好把自家地也承包出去,留着菜地老公一人忙着,你光就做饭就行了。
十天前,你忽然给我发来一个戴着呼吸机的视频,我连忙语音通话,你说重感冒,高烧不退。6号,你给我发语音说好多了,下午从重症监护室移到普通病房。7号,你说又发烧了,41度2。8号,你用微弱的声音说“大哥,还是高烧不退,我该怎么办?”我用文字回复“不行,到北京,让月月(小女儿)找专家复诊”。9号上午,你又发了语音“大哥,我可能活不了了!”下午我才发现,耳听着你那微弱绝望的声音,我肝肠寸断,连忙语音通话,“对方的手机可能不在身边!”10号早晨,先微信语音,还是“对方的手机可能不在身边!”我慌忙拨打手机号,没有音乐的冰冷声传来,“对方手机已关机!”11号,12号,13号,14号,直至今天15号早上9点56分,无论微信语音,还是手机号,都是传来“关机”的冰冷急促的声音,亦或“不在身边"无情的文字!!!
小妹,苏清泉,你永远不给我回话了吗?啊!你答应我和老伴去株洲,你让儿子开车接我们,去你家鱼塘家看你捕鱼,品尝你亲手做的红烧鲤鱼。我还叮嘱你,我的嗓子作过声带手术,不能吃太辣,你可要少放辣子!你还说陪我们去韶山瞻仰毛主席故居。我还想你那九十岁了的老爸牙口还好吗,甚至考虑我们去时该给老人家买什么礼物呢。
苏清泉,你这个辣妹子,我光知道你是株洲市,忘了哪个区,依稀记得是三门镇,今天我上百度查了一下,三门镇属天元区,但这个三门镇14个行政村,近二百个居民组,3,5万人,我又没有你两个女儿,还有你儿子唐国栋的手机号,你让我们到哪去找你啊?!(小妹,我没有姐妹,和你近十年的电波交流,真你把当妹妹了!你儿子唐国栋发起滴水筹款时,500元善款表达我的心。你大女儿用你的手机表达感激之情,然后是告诉我你撒手人宸的噩耗。一一以上后加的)
这是我2020年6月15日写的一片悼文,至今辣妹子苏清泉离开我们已1160个昼夜。那湘江之畔的大山里有一个隆起的土包,那隆起的土包周围定然是青草茵茵。青草中,土包下,安葬着洁净额头,满头青丝,笑露虎牙,娇小玲珑的辣妹子苏清泉。安息吧,小妹,大哥深深为你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