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邮件》2

L,我快把你忘了,说说你吧。当你再回北京的时候,恰是薛若离开的第三天。S用前所未有的热情的拥抱了你,问你这一年去了哪里,过的咋样?

L说:还算不错,还跟阿含好着。S问:她便没点别的情况?L诧异了,从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问题。L说:我暂时没地儿住。S说:住我这儿啊!客气什么。他们搬到北城一个便宜的社区,S又忙着开始恋爱了。

不久,L分手了。他很痛苦,过了几个月放浪形骸的生活(也无非是喝喝酒,上上床),直到遇见了青鹿和紫鹿。青鹿紫鹿相隔三分钟来到这个世界上。实际上如果不是剖腹产,那青鹿应该是紫鹿,紫鹿应该是青鹿。见到青鹿那天的前晚,L醉倒在三里屯街头,改成打来电话(他老家的发小,当时已是西安小有名气的青年企业家)。改成说:兄弟,明天我到北京,来看看你。L说:我没事啊,我很好。改成说:好你的蛋,明天我来接你。L苦笑:有钱人还就是厉害!

L便没回家,就近开了间房,把地址发给改成。第二天中午,阳光很好。L一直迷迷糊糊的睡着,没睡着,也没太醒,头正疼的厉害,听到“嗵嗵嗵”的砸门声。门外改成捏着鼻子:起来起来,查房的!L顿时醒了,很开心。从幼儿园起,这声音他太熟悉、太喜欢了。他们热情的推搡、拥抱,说“自己人”才能懂的黑话。门前闪过一个魁梧的身形,L不认识。改成说:也是哥们儿,自己人!L便和大朔握手、寒暄。大朔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大眼睛、浓眉毛,体壮但协调,是典型的西北汉子。L颇有好感,说:可以啊兄弟,我挺佩服你!

半夜里L看了改成的短信:大朔同他一路,来北京看女友。L心说:又一个搞异地恋的傻帽。可这个偏见很快被打破了,尽管还没见到青鹿,他也觉得大朔有希望。大朔改成是高中的同桌,大朔喜欢隔壁班的女生青鹿,改成认为他高攀不起。青鹿紫鹿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姐妹花,人样子长得好,学习好,家教严,到哪儿都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大朔呢,“出了名的流氓头子”。可流氓有流氓的执着,高中三年,青鹿没拿他当回事。毕业后青鹿考去了北京,大朔执着的来回奔波,为此多上了一年“大五”。四年后青鹿又去了香港,大朔跟到了香港,终于在Queen's Road追到了她。香港毕业后青鹿回北京工作,这是大朔第一次以男友的身份来看她,心情相当不错。

这个下午,酒店房间里的聊天漫长而愉快,L和大朔结下了不错的交情。快到饭点儿的时候,他们约好了吃饭的地方。大朔先去接青鹿。他走后改成说:紫鹿还是单身,要不给你介绍?L说:滚,老子单身很舒服,现在不缺女人!

L和改成坐在后海边露天的椅子上闲聊,不久,大朔和青鹿来了。大朔脸色不好看,青鹿则没首尾的说:小鹿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病,说好了一块来…。大朔跟他们解释:头疼,先回家了。L以为他们真有什么阴谋,心里颇沉重,只好和青鹿正常的打招呼。他们四个步行去不远的胡同里吃涮肉,一路上,L都心不在焉。他承认,脑海里被这对令人讶异的恋人充斥了,满是他们八年里的样子。他们真是一对极好看的男女,“我从没看到过这么好看的男女”。看到他们,你不会设想他们曲折的过去,更不会猜测他们艰辛的未来。但L还是想着高中里大朔桀骜不驯的样子和青鹿冷峻严肃的样子,想着青鹿去北京的夏天,大朔在西安破旧的录像厅里看武打片。想着他们在皇后大道上的拥抱,想着青鹿怎能有如此坚定的眼睛。

青鹿那天的样子便永远留在L的心里。可他怎么说,也不愿对我形容。

与青鹿在一起的大朔,变成了另一个人。准确的说,变成了许多人格分裂的个体。时而是卑逊和伪装的欢颜,在青鹿愈发坚硬,乃至锐利的目光前;时而是自大和夸张的粗鄙,在觥筹交错的间隙和嬉笑怒骂的应付中。反正不似在酒店的下午,与L初识的印象。那会儿大概是一些类似的情感经历,让L的同情靠向大朔一方吧。而大朔开始讲些黄色笑话,意图证明自己的勇武。又同L争论一部古老的西部片的情节,L也主动认输。最终结论是(过量酒精的结果):大朔是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硬汉,而L是个闭门造车一文不名的穷酸书生。这L也都接受了,独有一点险些激怒了L:大朔认为,所有的同性恋都令人恶心。L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同性恋平权者、意见领袖。可那时候在他同样武断的逻辑中,发表这种极端言论的人都被叫做傻逼。可L还是喜欢大朔,并不想过分计较。也许说了些过分的话,并未造成大规模的冲突。事实上,L观察着青鹿。观察她的表情,注意她的反应。奇怪的是,在L 觉得她会生气的地方,她都没事。在L觉得她会没事地方,看样子是没事。可她掩饰丰富内心的能力不好,表情便刻意的丰富,过后L想,许会令不喜欢她的人觉得矫情吧。

当日大醉,关于大朔和青鹿更多记忆便也模糊。几天后,L送改成和大朔去火车站。改成说:那天后半夜你哭了,讲你谈了五年的恋爱,我们都很动容。L说:不能吧?改成没有说话,和L拥抱,转身进站了。又过去几天,L觉得这件事结束了。

青鹿打来电话的时候,屏幕上明明显示着“青鹿”,可L实在想不起来,哪个时刻,还留下了她的号码。青鹿在电话里说:跟我妹妹见见吧。L说:我?合适吗?青鹿说:没什么,交个朋友也好啊。放下电话,L有种预感,有种念想,却决定保持单身以来的惯性:既不拒绝什么,也不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报什么幻想。

在和紫鹿短信的来往里,L差不多三五次的要放弃了。可对面差不多要喊出“到底要不要跟我见面啊!”的样子,那便鬼使神差的见见了。见面那天赶上青鹿紫鹿的生日,L鬼使神差的带了一本《1973年的弹子球》当礼物,走到路上才发觉不妥。L理所当然的把青鹿紫鹿想象成一个样子。可与想象的不同,两人虽长着极类似的五官(说话嗓音几乎一样!),却传递给L完全不同的感受。许是在眼睛里,一样的光亮,一样漆黑的深不见底。可在紫鹿的眼睛里,看不见一丝年岁洗刷的痕迹。L再次以为事情结束了。可后来的紫鹿说,她这一生,已就此决定开始新的活法。

L说,与紫鹿在一起的头两年,他都是彻头彻尾的混蛋。紫鹿不是大街上随处可遇的开朗的女孩儿,可以随便的睡觉、随便的告别。L像是故意的逗她,可她躺在L的床上,黑暗中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被单拉到下巴颏下,伸在被单外面的手像是两只小爪子。终于,L不忍心,他努力直视那对胴黑的眼睛,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一定要现在就好吗?我说:果然混蛋,应该说是愚蠢,想你也别这么说啊!

那是紫鹿的第一次,L有些意外,一闪而过。很快便也被再次恋爱的喜悦淹没了。他们请青鹿吃了顿饭,大概要感谢她红娘的情谊。青鹿的状态不太好。她爱大朔,这没错,可这个爱不像好的爱,只像是对他多年坚守的一个报答,这个报答让她不堪重负,她真的快要喘不过气了。那天她喝醉了酒,紫鹿也喝醉了酒。青鹿喝醉的风格是迷幻的,这还真没想到。她让L明白一个道理:对一个善良的人来说,结晶相同程度的痛苦,被爱的重负甚或可以超越相思的不得。紫鹿并不劝她,她也让L明白一个道理:从现在起,你是我一个人的。至于我们过往二十四年一同成长的经历,是你永远猜不透的迷。

也是从那晚开始,L感到自己有照顾这对双胞胎的责任。送她们回家的过程里,L手忙脚乱,耳朵失灵,敢情姐妹俩喝醉了只说英语!L把她们并排放好在床上,仔细看看。去冰箱里拿了啤酒,到外面沙发上坐着。他没想到,这样的场景日后会常常出现在他的新生活里。

半夜,L半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朦胧中听到轻轻的,翻箱倒柜的声音。睁开眼,看到青鹿在眼前茶几的抽屉里找杯子。L说:还喝酒?青鹿吓了一跳,随即扯过一旁不知道谁的外套扔在L身上:盖上点!L说:喝点水吧!青鹿说:我喝酒,你要水吗?L起身,随着青鹿走进厨房,看着青鹿拿出半瓶托卡伊贵腐,想要阻拦,觉得没什么理由。青鹿说:小鹿很喜欢你吧。L说:是,我也喜欢她。青鹿说:从小我就很霸道,但心里很羡慕她。L说:大概她一直藏在你的身后吧。青鹿说:除去大学四年,二十多年里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一起。L说:那时候感觉怎么样?青鹿说:大学?不怎么好,我明白我很需要她,超过了她需要我。L问:小鹿过得怎么样?青鹿说:大概不错吧,短暂的恋爱过,不成功。L问:那你呢?青鹿看看他,仰脸灌下了杯中酒。

那个晚上,L对青鹿有惺惺相惜的错觉。她和四年里的第一个男友,相遇在入学前京郊昌平山中的军训基地。L苦笑,自己当时不也在那个基地里吗?他立刻回忆起那二十多天里的各种场景:夕阳下的训练场、食堂饭盆里的虫子、半夜拉练与午后洗澡。似乎要在记忆中搜寻青鹿的影子。青鹿说:别傻了,那时候所有人都穿同样的衣服!这只是日后数次擦肩而过的第一次。而每一次靠近L的时候,她都会遇上另一个男人。比如她被学生部外派去电影资料馆做采访,那时候正是L混迹资料馆的日子。可她遇上了资料馆一个高年级的研究生,很成熟吧,但没好多久;第二年她去学院采访瑞典戏剧研究专家Y教授,那个学期L正在选修Y教授的“古典剧作理论”课。她和共事一星期的学长在一起了,日子同样不长;最后一次在毕业前,L的毕业作品去青鹿的学校巡演。那天大朔又从西安来了,本打算出去看场电影。青鹿看到小剧场前《敬济风流史》的广告,配着胡也佛绘《金瓶梅秘戏图》插画,觉得有意思,就临时改了主意。L说:你看过《金瓶梅》?了不起。青鹿说:记不清金宝离开临清冯家妓院以后的故事了。L问:大朔觉得怎么样?青鹿说:不知道。L想,造化弄人吧。

那段时间,S忙着跟剧组不常在家,紫鹿则常常去找L。有次碰上S回家,看他进门奔水池子,嘴对着龙头喝水,紫鹿客客气气的,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S和薛若分手后,很快遇见了柳阳。柳阳是S母大学同学的女儿,父母都在国外,自己供职在东三环一家高级会计事务所,刚刚在北京买了房子。见到她后,L想,又一个神秘人物。不知道她看上了S哪点,以及为什么如此热爱自己的祖国。那次是四人一起吃饭,大概是S和L一起庆祝告别单身生活吧。柳阳像那时候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一个明星,高挑身材,有极好看匀称的腿,又有褐色短裙和黑色丝袜的衬托,会打扮。人也妩媚,S大概都爱的不行了吧。

S果然也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畅快和顺利的恋爱。他搬去柳阳的家里,耳鬓厮磨的两三个月后,两人差不多要结婚了。可柳阳提出来,S没有房子。S硬着头皮给家里打了电话,便很快有了房子。搬进新家的当口,S发现了柳阳和别人的约会。准确的说,相亲。因为S能够搞清楚不是偷情,不是出轨,能搞清楚柳阳给对方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尽管柳阳哭着请求他的原谅,S还是义无反顾的分了手。

S母却就此察觉出熟人关系网的便利。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给S介绍了十七八个相亲对象。这个数据放在哪个调查统计样本里大概都是惊人的。S一一都见过,精神的确可嘉。有见面五分钟就完事的,两人直接交换了地铁方向;有三五个吃过一顿饭,便再也不联系;有五个左右留下了联系方式,在之后的聊天里湮没人海。最长的好过三个月,最短的只有一天。也有三五个接过吻,也有七八个上过床。至少在表面上,S 没事人似的,一一向L讲述着。L觉得:你还没崩溃吗?S说:有点伤,我的幸福到底在哪里?

改成和大朔又来了,这次带着“嫂子”,像是专程给L和紫鹿庆祝的,不巧赶上紫鹿去美国出差。L说:太好啊!兄弟我快闷死了!于是L、改成、嫂子、大朔和青鹿又去喝酒。这次L被大朔彻彻底底的灌倒了。有备而来嘛,也是想到的事。十点多的时候,L就吐了一次。没想到吐完更晕。大朔不依不饶,说不尽兴,青鹿没办法,便又找了一家通宵营业的酒吧。L就又吐在了那家酒吧二层的阁楼上。一晚上喝遍了白酒啤酒洋酒红酒,也是L不甚伟岸的喝酒履历中从没有过的事。

后来便不省人事了,改成要带L回酒店:没什么不方便的,嫂子也是发小啊,再说住的是“总统套”。青鹿说:当了嫂子就不方便了!没事,去我那儿吧,我们能照顾她。改成便万千交代,带着嫂子先走。L随着青鹿大朔回家,路上便醒了。进门去卫生间又吐了一次,大朔扶他躺在沙发上。青鹿拿着挺厚的毛毯给他盖好,和大朔进了卧室。L便醒了,却动不了,不难受了,却很难过。他觉得大朔变了,或者自己根本不了解他。觉得他会对青鹿不好,觉得青鹿的情路多舛。可卧室里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呻吟、叫喊。那扇木头门甚至都没完全合上。后来便沉沉的睡过去了。天刚蒙蒙亮,L坐起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青鹿光着脚走出卧室。她穿着大朔肥大的毛衣,衣襟打到大腿的根儿,腿也是光着的。她轻轻的走到L面前,万籁寂静。L说:我的钱包和钥匙都在你包里。青鹿说:要回家?没事了?L没说话,起身穿上了外套。

从美国回来后,紫鹿搬去和L同住,青鹿便常常和Nicole来往,因为住得近,工作又在一起。Nicole是个“新女性”,人样子好,喜欢喝酒、健身。已婚,异国,老公是外交部派往莱索托公使的三年期助理,据说有轻度抑郁。去年陪老公在国外适应了一阵儿,又在南非各地和中非大草原溜达了一大圈,这时候刚刚回国。Nicole回来后便成了青鹿的私人感情助理。她相信自己的异国恋,却不相信青鹿的异地恋。Nicole钻研起大朔的社交网络,开始也没什么新鲜的。分享摇滚歌曲、喜欢的电影片段,再就是一些tough guy们常立的flag。青鹿也觉得没什么:他追我八年,怎么可能有问题。Nicole说:不对,我觉得有问题。你告诉我他的QQ号码。青鹿说:现在还有人用QQ?大朔也不用了吧。Nicole说:别管了,告诉我。青鹿说:我应该还知道他的密码(青鹿常常帮大朔买火车票,知道他来回只用一个密码)。Nicole说:太好了,讲!青鹿说:不好吧…你试试这个…不行?…再试试这个…还不行?…再试试这个?啊。登上了?

L问青鹿:是什么让你心里也犯了嘀咕?青鹿说:不知道,大概是Nicole太强了,anyway。青鹿又问Nicole:是女人的直觉的让你觉得有问题?Nicole说:是女人的直觉,更是因为我懂男人。姐们儿,不是我说,你闹得太凶了有点,有点作!她说的是青鹿回西安的时候,当着大朔众多朋友的面扇他耳光,这是因为他喝醉了酒当众炫耀性能力。大朔陪她去敬老院看爷爷,径直说要把青鹿带回西安,因为“就没见过西安人往外跑的!”,气的青鹿直接拧了他的保温杯,把热枸杞撒了一脑袋。照Nicole说,难道真是自己的问题?她大概真的怀疑自己了。

Nicole顺着大朔QQ账号上几个“嫌疑人等”挨个排查,终于又在微博上摸到了同名账号。Nicole说:就是她,一定有问题!青鹿想了好久,不信,可诸多时间线索对应的太可怕。她又想了好久,Nicole让她立马解决这个问题,青鹿说:等等吧,他下周末就过来。

大朔专程来坦白。没错,大概也料到了事情将会败露。青鹿质问他为什么,大朔说:没办法,她怀孕了。青鹿说:我也怀孕了。大朔说:开什么玩笑?你别逗我啊!青鹿便真正的爆发了,彻底的爆发。撕心裂肺的叫喊着,骂了一些从没讲出口的脏话,用尽全身的力气扯他的胸膛、胳膊。大朔还以为她在胡闹,反手拧住她的胳膊。青鹿瞬间疼的失去了声音,眼泪流水般涌出来。她真的怀孕了,正不知道怎么办。

紫鹿陪青鹿飞去了上海,在那里打掉了孩子。回来后剪了短头发。在L家,他们做了不太好吃的牛排。听说大朔回西安后就和那个大她六岁的女人结了婚,青鹿说,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为这事哭了。

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L和紫鹿常常陪着青鹿,请她参加自己朋友的聚会,青鹿也认识了L许多的朋友,当然也包括S。S和柳阳分手后,终于遇到了,那个“真正可以结婚的人”。是戏剧学院大他三岁的师姐,说是上学的时候就认识的,蹉跎多年,兜兜转转,不知道怎么就又遇上了。师姐叫马如至,不像是个女人的名字。人便也酷酷的,还有文身。一天下午,马师姐和S专程来看L,算是“摆知”吧,给L带来一大包“鲍师傅”的泡芙蛋糕。蛋糕很好吃,L很开心。更开心的是,马师姐让他觉得很舒服。他们骑单车给L送蛋糕的情谊,L觉得,很珍贵。L笑S:你终于抱上金砖了。S说:可不嘛,明天我就带她回家!

没等他们回去,S父母就赶到了北京。他们太渴望S能赶快结婚了。果然,他们也很喜欢师姐,送了她厚厚的红包。S父看见了师姐胳膊上的文身,只好等她走后问S:真的假的?S说:当然是真的,我也想文呢,就怕疼!L也带着紫鹿去他们家吃了顿饭。和“老员外”喝酒,吃S母包的饺子。他们都太高兴了,S终于找了个好姑娘!S和师姐、紫鹿都喝的差不多了。师姐带S母和她去楼上休息,S也醉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唯L和“老员外”还清醒着,他们去阳台上抽烟。“老员外”抬头看看天花板:买了这个房子,我们终于能和S说上话了。L说:他已经真的长大了。“老员外”又说:你知道吗,S长这么大,今天我最开心。L说:我知道,开心是今天的主题嘛!

另外恢复正常的是,青鹿再次恋爱了。她用不太长的时间走出了上一任,也是最沉重一任的阴影。L很高兴,非常能理解。这次她认识了一个更加高大魁梧的男人,却和大朔完全不同的风格。怎么说,这人像熊猫,憨厚,超可爱的样子。大概是工作中的前前同事,在巴黎读了文学专业回来,现在在上海一家旅游公司打工。说话轻声细语,会弹吉他,搞过乐队,大概也很喜欢青鹿吧。他带着他的猫从上海搬到了北京,开始揽一些,类似带外国游客游览长城的、一条龙的活儿,只为了能和青鹿在一起。紫鹿热心的帮他们找了新房子,就在和L他们相隔两个街区的小区安顿了下来。终于又住的很近了,青鹿、紫鹿和L应该都很开心吧。

这个像熊猫一样的软胖子叫Sylvie,青鹿头次带她来见L的时候,他一个劲儿问L,哪里可以抽烟?L说:就在这抽吧,真没关系,我天天在家里抽。可Sylvie开始抓耳挠腮。L只好自己点上一根,以示无碍。Sylvie更坐不住了,开了门自己去楼道里。厨房里帮着紫鹿做饭的青鹿走出来,看着L一个人坐着,一点也不奇怪。青鹿说:他去楼道了吧,你跟他找点话题聊聊,他真的很腼腆。L点头说好。吃饭时候,L便找了几个Sylvie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大概是最近的电影,还有问Sylvie他们乐队排练的曲目。他以为电影是自己的工作,乐队是Sylvie的兴趣,没想到Sylvie对电影的话题更感兴趣。Sylvie说:有没有想过建设那种,纯放艺术电影的小影院?L说:这几年大概有一些尝试吧,很多城市搞了那种,“艺术影院联盟”,不过我不看好。Sylvie又说:怕还是不太挣钱?L不知道怎么回答,Sylvie是个丧气的人,许是口音和语气的问题,从他嘴里说出的再正常的话,大概也能使人对自己的事业失去,哪怕谈论的兴趣。

日后的相处,青鹿印证了和他一样的判断。Sylvie是那种半棍子闷不出一个屁的类型,饭量大,心眼小,一不高兴就自己去游泳,撇下青鹿一个人在家里无计可施。L问青鹿:他为什么样的事情不高兴?青鹿说:无非是我工作里的男同事。L说:让他来找我吧,我跟他聊聊。可Sylvie就此删掉了L的微信。L问青鹿为什么,青鹿说:他觉得我们在合起伙来欺负他。L实在哭笑不得,只得对青鹿说:好吧,你们解决了问题就好。我觉得他是个善良的人,又很在乎你,这就挺好了!

可青鹿重新变得压抑,乃至身体都出了些问题。L了解她,更理解她,当她决定对一个人用心的时候,往往会用错了力,而让自己变得更加无力。紫鹿陪她去做检查,大概是妇科的问题和胸部的乳腺结节。医生说并无大碍,可定要放松心情,减轻压力,否则后面就得做手术了。L很难过,想到是过往未能完全释放的痛苦和重担又压在了青鹿的身上。他是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觉得青鹿和紫鹿在各自不同的轨迹里相行渐远。紫鹿可以单纯而平静的爱自己一辈子,无忧无虑,而青鹿的苦楚将要去往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青鹿到底做了手术。那天Sylvie的反应让紫鹿觉得很可笑。紫鹿说:他居然要给医生送红包!还对我说:现在一定都得送红包,不送红包不行的!他真是个法国回来搞后摇的海归吗?大概真的与医生谈论了些什么,Sylvie在回来的路上就不怎么理青鹿了。当时青鹿开了刀的胸前裹着厚厚的纱布,一点都不能生气,倒是紫鹿差点爆发。

后来理所当然的分手了。L找了个事由去广东工作三个月。这期间让青鹿住在家里,给Sylvie足够时间处理工作、搬回上海。青鹿紫鹿又回到了自小打打闹闹的生活,无非是你穿我的衣服,我用你的化妆品,远在热带地区的L觉得,能这样一直的生活,也挺好。

L赶在世界杯开幕的时候回来。紫鹿吵着定要和他一起看,L想起来他们就是在上届世界杯地时候在一起的。四年过去了,他又和一个女人好了四年。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好大的变化。青鹿也重新高兴起来,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个月大部分的时光,他们往返在自己家和青鹿家看球。一般是先看个电影,然后吃顿海底捞或者赛思乐,买上零食啤酒和RIO。看韩国队二比零战胜了德国队,紫鹿和青鹿先是张大了嘴巴,接着为他们的韩国欧巴疯狂欢呼,像两只四五岁的小鸟。却再没精力看第二场了。青鹿说:到时候叫我,我要看。可L舍不得叫她。第二天中午L才叫起了她们,拉着她们去和L一个回国探亲的朋友一起吃饭。也许是那段时间太过亲密,被这聪明的朋友看出了端倪。自此便在他们几个共同的朋友群里说L有两个女朋友了。决赛那天,她们把家里所有的“宝宝”,鳄鱼、鲸鱼、熊、狗狗和unicorn,大概十多个,排排坐好,少女们的仪式感。后半夜,两人又都在沙发上睡着了。L把她们抱进卧室,看到S发来的信息:在哪儿看球呢?L没说话,发去一张毛绒动物们看球的照片。S又回:跟师姐分了。L说:啥?回过去一个好惊讶的表情。真的是分了,不过S这次破了记录,坚持了一年半!L问原因,S说不清楚。L说:好吧,回头请你吃饭,当面聊。

当L和S再坐到一起的时候,感到疲惫,对S过往烦杂的情感经历有强烈免疫的冲动。不愿多聊一句(S依旧不厌精细的讲给他听)。为满足我的好奇,L让我去看S在Google blogger里的日记。公开,却鲜有人知道。这个blogger太精彩了,现在我只选录和师姐及上文相关人等这一部分。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1月13日

墙里五年,我又回来了。说说这几年的事吧:研究生毕业;又经历了几个女朋友并几乎结婚,现在和师姐在一起;工作,然后被开除;当自由编剧开始写点不怎么样的剧本;挣了些钱,幸亏我花的不多;家人给我在北京买了房子。虽然变化很大,但几乎还是不像个成年人,仍然是爱情、游戏。比我之前预想到的未来要好一些。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1月13日

和薛若在一起时我是住在戏剧学院家属院,后来在苏州街短暂住了20天后又在牡丹园住了近一年,期间和薛若分手。研二时候L来京读研,我们一起在回龙观东大街住了整两年。期中包括和秦某的交往。毕业后去了褡裢坡住了一年,这一年几乎都在和柳阳交往,几乎结婚。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1月15日

今天继续。研二有三个月住在望京和李吉奎写剧本,剧本写太烂活黄了。柳阳家在通州,褡裢坡时期在她家也住了很久。说起来,这几年住处可以围着北京划半个圈,只有城南没住过。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1月15日

说起来,经历的这几段感情虽然时间都不长过一年,但是几乎一直保持同居状态,所以还是颇体会了一下结婚的感觉,也算是对女人多少有了一些了解。明明对这个世界仍然是一无所知啊。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1月15日

毕业时觉得挣钱不易,我想假如早知道我会有现在的收入,柳阳可能就嫁给我了。如此看来那次分手也算及时。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1月18日

和师姐聊了结婚的事。父母打来电话催婚,我只好谎称相处日浅,还没有商量过。说起来我对婚姻家庭既渴望又恐惧,和师姐相处的倒还不错。可每次恋情总是3个月之后才露出狰狞面目,所以我也不敢说她就是合适的人。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2月4日

昨天突然生病,发起低烧。师姐来我家照顾我。下午我挣扎着起床看Dota2的比赛,比赛很精彩。师姐睡了,之后我看完《Better call Saul》第二季最后两集也沉沉睡去。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2月4日

今天早上8点多醒来时我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喊师姐。师姐已经收拾好离开了。我一看手机,师姐和我分手了。理由是昨天看到我带病坚持看游戏,感到震惊,不愿意和沉迷游戏的人生活在一起。啧。我就这么分手了。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2月4日

身体还不太舒服,于是我又在床上睡了一阵。醒来后我感觉自己痊愈了。师姐把欠我的钱打给了我。我挣扎着收拾了一下自己,提上行李箱去她家里拿东西。尽力把自己打扮精神一点,但是没刮胡子。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2月4日

到她家时她已经把我的东西收拾好了,我们没说什么话。我把东西装在我自己行李箱里,给她留下了一只猫的玩偶,和一个没什么用的玻璃立方体。我们就这么分手了,像一列火车从另一列火车旁开过。在我家里时我已经删去了她的照片,从她家出来后我又删去了她的微信。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2月4日

我跟两个朋友说了这事,他们劝我挽留一下。我并不大想挽留,这是一段美好的感情,也是一次美好的分手。我现在满心盘算着在她家楼下箭馆办的卡该怎么办,以及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2月7日

大概刚分手时候吧,我妈打来电话说他们五一打算来看我,商量一下我和师姐的婚事。我只好瞒着他们说感情很好,现在各自在工作。因为我得忙完这几天才有力气去跟他们解释这次分手。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2月9日

早上六点钟的时候打算睡了,忍不住给师姐打电话。一连打了十几个都没人接。到早上八点左右她醒了才打回来。我们聊了聊,她说来看我。我买了烟和吃的,等她来了我们又谈了谈,开始默契地复合。虽然早上十点多才睡,但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2月9日

究其原因,是师姐在分手时表现十分不理智,而我俩又都想表现出冷酷无情的气质,所以互相以为对方很无情,也不肯先开口。所以难过了这几天,总算是暂时先修复了关系。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3月11日

我和师姐约定好坐一趟近程火车看沿途的樱花,但提前并未计划周全。昨天早上早早赶去北京北站,发现北京北站居然暂时停用,警察推荐我们去霍营。我们坐13号线一路跑到霍营,发现霍营站也已经堵上了。出站口的乘务大声通知车站已经满了,不用来了,我和师姐悻悻而回。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4月7日

前天师姐看我穿的白衬衣说好看,我说是去年买的,她酸酸地说了一句,不是你挑的吧?我当时吓得不敢回答,的确是前女友挑的,前女友挑衣服品味相当不错。可惜这件白衬衣尽管穿得很小心,领口还是略有些泛黄。于是昨天让师姐再陪我挑了件白衬衣。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4月22日

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今早接了另一个网大的剧本活,是改编郝景芳的短篇小说,下周去谈。师姐突然又生气不理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非常之疑惑。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5月13日

前两天和师姐跑天津玩了一趟。早上出门下午就回来了,在城区中心的景点走了一大趟,看了看海河,也没多大意思。吃了顿饭,号称是袁世凯外孙女开的西餐厅。甜腻难吃还挺贵,军阀的味道。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5月17日

想起五一时候爸妈来了。头天师姐穿得漂漂亮亮来吃饭,下午四人一起逛街买衣服。看中一件短袖,师姐不敢穿,怕我爸妈看到她胳膊上的文身。我鼓励说大胆穿就是了,果然好看。第二天师姐就穿着短袖来了,露着文身。第三天爸妈回家了,电话里偷偷问我文身是不是真的。我说是真的,我也想文,就是怕疼。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5月22日

学到了惨痛的教训,绝对不要让女朋友看微信。就算觉得啥也没写也不行。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5月29日

昨天逛宜家,在望京小腰吃了点东西,就觉得有点小不舒服。今天师姐不上班,我们又在大悦城吃了点东西,回来路上就觉得头疼难忍。不知道是中暑了还是感冒了,不停冒汗而且头痛欲裂。回来睡了一觉好了,晚上我抱着灯提着袋子回了家。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6月4日

前两天师姐又突然生气回家,没有任何征兆。冷战两天,我苦思冥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把这辈子干的亏心事都想起来了也没想明白。索性去她家找她,才知道原来是我约马兴去听评书,马兴问师姐去不去,师姐去他便不去了。师姐以为我对马兴说了她的坏话,所以生了我的气。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6月13日

开完会回来路上跟师姐夸了两句小师妹漂亮,师姐生气了。昨天上门道歉才和好。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6月21日

和师姐和好啦。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6月24日

师姐来取走了她的东西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6月27日

白天在师姐家睡得一脸懵逼的时候,被敲门声唤醒。我以为师姐回来了,没穿衣服就开门,结果是快递。我倒不觉得很尴尬,快递小哥就很紧张,半天撕不下来回执单,于是干脆没撕单子,把快递塞我手里就跑了。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6月29日

女人生气的理由还真是捉摸不透啊。完完全全是个谜啊。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8月24日

因为晚了一个小时回师姐微信,她又删了好友。之前发生过一次,我尽力挽回了。这次我觉得心力交瘁,已经不足以再支持我守住这段感情。我无法面对必须随时回女朋友微信的压力,觉得很疲惫。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9月4日

黛玉深夜给我打来电话——毕业这两年里这事不常见了。她最近刚结束了七年恋爱,今晚又喝大了。痛斥老板不懂电影、周围人水平低不懂红楼,控诉前男友打游戏不上进挣钱少,悔恨自己27岁没能出嫁会当老姑娘。我想她的问题是身处南京这样的环境,但她又为自己在南京有房有车感到无比骄傲。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9月18日

前天和师姐试做了打卤面,还请了大卓来。一口吃下去黄花菜和木耳的味道香香的,真有几分童年的味道。师姐和大卓都说我比原先瘦了点。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前段时间写剧本熬坏了身体,才有这次感冒。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9月22日

病了四五天,发烧。前两天都躺在师姐家。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10月3日

最大的事是和师姐分手了,闹得倒没前几次大,但我是真的疲惫不想再继续了。师姐是前女友里人最好的一个,妈妈给她的五千块见面礼,分手时也退给了我。我想,大概好人都是无情的,所以处理事情的时候才能那么淡然。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10月17日

我有时会想,到底是因为师姐人真的很好,还是因为她年龄大一些所以才这么好?有时候我也想,某个前女友如果再过那么三五年,会不会像师姐一样好。但是想来想去,我前女友里人最好的是年龄最大的师姐和年龄最小的玥,两人差了十一岁,但都比和我年龄相仿的前女友人好。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10月28日

师姐唯一不好的方面,就是喜欢翻我手机。她对我一定充满了不安全感和不信任感吧。和师姐分手非常决绝,东西互相快递过去,我相信她永不会再和我联系。某前女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偷偷去相亲,分手后又哭着要跟我复合,倒不一定是她更爱我,她只是不信任自己。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11月2日

早上睡得正熟,师姐居然打电话给我。于是起床去和好。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7年11月5日

最近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前段时间左膝有点痛,而且深蹲会加重,可能是运动性损伤。师姐回四川给朋友当伴娘去了。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8年1月4日

又和师姐分手了。我想起之前看过刘瑜引亨廷顿的话:“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统治的程度’比‘统治的方式’更重要。”细想来,感情也是。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8年1月15日

12号就与师姐和好了。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8年1月26日

从理智上已经接受自己分手了的事实,但做梦时候还是会梦到师姐。所以我猜我的头脑已经习惯了单身,只是身体还没习惯。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8年2月3日

大概每隔一两年会惨醉一次。大概有七次心里涌上过想回去找师姐的冲动。算是现在是八次。然后是九次。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8年2月8日

和师姐相处一年多,远超其他前女友们。但和前女友们分手大都几经波折,和师姐就很干脆。原因一是之前演练过太多次分手,不再当回事。二是师姐并不算漂亮,真正优点是人好。好人很容易变得刻薄,但漂亮的人很难变丑。所以和师姐也对我变得刻薄后,我会马上对这段感情失望。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8年2月24日

前几天跟师姐和好了。总之就是有一天晚上梦到了她,然后第三天就去找她,在她家门外等了好几个小时。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8年3月16日

又一次分手了。因为昨天晚上师姐差点被车撞,发微信告诉我时我正打游戏晚回了15分钟信。今天早上把东西和钥匙闪送回来,还打给我一万多元钱。分手次数太多,以至于我现在根本不在乎感情失败的问题,只想听她说说昨天晚上她怎么差点出车祸。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8年3月16日

黛玉分手后,和一个年轻有为的同事谈了恋爱,他们台最年轻的制片人之类的伟大成就吧。这个男的女朋友众多,按黛玉之前跟我提的大约是百人斩老司机。今天黛玉和朋友约局,男朋友主动参加并带了一个哥们的前女友号称去帮她解决感情问题。黛玉脑门都放绿光了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办。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8年4月7日

清明假期黛玉回到思念已久的北京。我们吃饭喝酒,与同学聚会,还回学校及周边公园逛了逛。从学校出来后我俩走在小月河边看花,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因为这次短暂的旅行感到满足,我心里只感到一阵空虚。我猜她也并不是那么怀念学校生活,只是也不喜欢现在罢了。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8年8月3日

最近一直在想师姐。前天去找马兴,玩了茶杯头和太鼓达人。夜里10点从他家出来,天气像热胶水一样,独自坐在公交站,不知车什么时候会来。时隔四个月重新给师姐发了一条短信“你最近好吗?”车来了,我上车路过青年路,还没收到回信。一路哭着回到了剧组公寓。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S-unknown·2018年8月6日

前天终于和师姐用过去的微信群联络上,又被她骂了一通。我忍不住去她家找她,她不肯开门,微信群也退掉。在她家门口从17点呆到20点,还顺手撕了撕她家门上的小广告。我贴在门上听着里边些许的动静,试着说了些话,不知她听没听到。

11月初,L得到阿含结婚的消息。男方是自己认识的一个老熟人,难免有些不爽。天气渐冷,青鹿恰好送来一只火锅,L想想,给S打了电话。有火锅的饭局上,气氛总不太差。直到L讲了阿含结婚的事情,以及自己和那个男人交往的经历。青鹿说: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了,我讨厌她!S说:那个男的比你差的远。紫鹿问S:你为什么和师姐分手?S说:不知道,大概因为世界观。紫鹿说:讲个具体的。S想了想,说起有次和师姐坐在出租车上等一个长长的红灯,无聊之间,盯着路边高层一层一层的往上数。数到十七层的时候,正看到十八层的玻璃窗里伸出一个脑袋,紧接着伸出一对胳膊,扔出一只好大的箱子。几秒种后,听到沉闷的一声响。S、师姐和司机三人张大了嘴,直到背后鸣笛。师姐说:如果是个人掉下来,不会摔的稀碎?S说:和这个箱子一样。师姐说:当然人会更惨啊。S说:根据牛顿第二定律,不计空气阻力,同一高度自由落体的两物体无论质量大小,将同时落地。你说一样,只是本能的夸大了空气阻力,这是人的短视。师姐说:谁跟你聊物理了?怎么还是我的短视?S说:聊物理也没关系,我物理没问题的。青鹿和紫鹿还在等着S说下去,S只举起杯子和L碰碰,面色如常。紫鹿说:就因为这?L知道S又开始了,又不是自己了。他只能苦笑:行了,我觉得你不该跟女生计较。S像是喝醉了,嘴里开始含糊。青鹿紫鹿一脸无奈,尤其青鹿,那表情似乎在说:WTF!

火锅宴便也结束了,S慢腾腾的穿着衣服,裹着围巾,戴着帽子,艰难的登上大皮靴,说要先走。L从抽屉里拿出条烟给他,劝他不要灰心,继续相亲。S点头答应,L送他到楼道。S说:最近又相了几个,不是特别土就是特别糙。L说:都是阿姨介绍的?S说:是啊,我妈疯了。昨天还见了一个,说是高中就去了墨尔本留学,刚刚回来,结果比我们内蒙乡下的妹子还土。L说:会好的,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说。S点头答应,挥手告别。二十多分钟后,青鹿也说累了,叫了车准备走。L特意交代:明天下了班过来,今天剩的菜还得再吃一顿啊!

第二天,青鹿没来。L也关了手机闭门谢客,准备一周内写出个剧本来,为的是赶上眼前一个剧本大赛的截稿日期(剧本的素材,取自与阿含和他新婚老公旧年的一段往事)。头两天很是顺利,L饱含深情的回到四五年前的情境里,和脑海中已经淡漠乃至失形的故人们招呼、交谈。渐渐地,随着愈发清晰的,或回忆或编织的场景的再现,他不太能控制住自己了。有几个小时是对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的流泪。剩下的时间不想吃饭,不想喝水。想要抽烟,想起来最后一条烟给了S。第三天早上,他打开手机,回复了几条信息。其中一条是S发来的,时间是昨天凌晨五点:有女朋友了,回头请你吃饭。L说:好啊,哪的人(纯粹是惯性)?S说:可说呢,恰巧也是西安的。L问:怎么认识的?S回:之前就见过,前两天又在一个饭局碰上了,完事就加了微信。L问:谁啊?S说:说了你又不认识,全西安的姑娘你都认识吗?L说:阿姨的人际关系网都延伸到我们陕西省了啊,厉害!S说:先不说了,回头请你们吃饭。L回:OJBK!

写完剧本的时候,是一周后的晚上八点。没有像往常一般轻松的感觉。紫鹿发了信息,说要去瑜伽,让L自己先吃饭。L不觉得饿,便躺倒在沙发上身子缩成一团,昏沉沉的睡过去了。梦里像经历了几个世纪,又是手机震动的声音把他惊醒。看看时间,不过半个钟头。信息是青鹿发来的:“道道(青鹿起给L亲昵的称呼,来源于她给L扎着的,像道士一样的丸子头)”,跟你说个事情,我跟S在dating(讲到这里,我也没法用语言形容出L脸上的表情)。L觉得,自己还没有醒过来。接着紫鹿来了信息,一张截图,截下了差不多同一个时间点里,S和紫鹿的对话。S说:我跟青鹿好了,回头请你们两个吃饭(又是吃饭)。紫鹿大概刚刚洗完澡换上衣服,回他:哈?加上一个“完全不信”、但非常可爱的表情。S回了一张图:图上是青鹿家里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上周L他们送去的紫色雏菊。紫鹿大概信了,大概马上给青鹿打去了电话,L不知道。他的脑袋嗡嗡的响,突然间只觉得,好疲惫,真的好疲惫,这一周太疲惫了,这几年都太疲惫了。不想动,完全不想动,哪怕只是坐起身来,有可能就会死掉。

紫鹿回来后,大概气愤和不解已经过去,大概和青鹿说了什么,不知道。人倒还平静。L想起了几天前S的信息,不想说话,但有爆发的趋势。L问: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紫鹿摇摇头,想了想:我觉得,他们已经上床了。L说:会吗?紫鹿说:不知道,但我现在就是觉得会。L便暴怒了,给青鹿去信息:你脑子糊涂了!青鹿回:别生气,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L说:那你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青鹿说:我当面给你讲。L说:你现在就给我过来!过了一会儿,青鹿回:明天吧,明天下班我过去。

那晚上L觉得自己会睡不着,结果沾上枕头他就着了。入睡速度大概超过了过去任何一天。他说:这是我最后一个安稳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青鹿早早的来了,给L带了瓶酒。L开了那瓶酒,一口一口的喝着,没看是什么名字。L拿手机给青鹿看看一周前和S的对话,想知道青鹿的看法。青鹿不置可否,大概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之间埋下了分裂的种子。L讲了自己的看法,大概两个方面,一是自己所知道的S、自己和S过去十年共历的生活;二是从认识青鹿那天直到现在,自己对双胞胎姐妹最真实的情感。L说:我想听你说,你们怎么好的,现在到哪一步了。青鹿说:那天吃完火锅下楼,看见他在等公交。L说:等公交?亏他想得出来。青鹿说:我的车到了,就说顺路稍他一段儿,路上他要我的微信,我觉得,完全不可能嘛!青鹿摊开双手,做出一个“完全不可能”的手势。L问:然后呢?青鹿大概说了“然后就睡了”这样的话,L拒绝承认还能记得清楚,拒绝承认还问了“哪天”——大概不会超过S发信息的那天。拒绝问了“在哪里”,当然是在青鹿家了,S不是说,自己住遍了大半个北京城吗?

大概那天剩下的话都没了意义。青鹿哭了,紫鹿回来了,说S在楼下,但她“不太想让他上来”。L说:让他上来吧。可S因为找不到青鹿,已上了楼,这时候开始砸门。青鹿笑着擦擦眼泪说:去吧,跟他打一架。L觉得,是想揍他,可放他进来后,又觉得平静。两人在楼道里说的话,包括后来青鹿出去和S说的话,大概也都没什么意义。结果就是,青鹿决定分手,而S大概同意,准备回头暗中坚持。青鹿哭过之后便很平静了,大概是自我保护,她大概已经学会自我保护了。

几天后,L找到S ,坦白了一切。S说: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生活。生平第一次,L不太相信S 的话了,他认为S一定知道。可S坚称不知道,但表示尊重,决定退出。L对自己的骂人行为表示道歉,又隐约表示了感谢。L觉得对青鹿有愧疚,和紫鹿带着吃的去看她。青鹿看起来很正常,家中收拾得很干净,已清掉了S所有的痕迹。自己的头发扎的高高的。眼睛有些红肿,有些干涩。她穿着一件长长的毛衣,样子有点像几年前的早上穿过大朔的那一件。她依旧耐心的迎接他们,用新买的手冲壶给L做咖啡。L觉得在这个被S侵染过的空间里待不下去了,起身去厨房里给青鹿煮面。等到青鹿吃完后,他收拾好厨房,躲在厨房里喝半瓶很贵的茅台。这瓶茅台的前半瓶,是他几周前喝掉的。青鹿和紫鹿都没什么话,在客厅里认真的看着一部L推荐的电影。两个多小时后,青鹿走进来,一言不发抢夺着L没剩几支的烟盒。L问:小鹿睡着了?青鹿说:嗯。转身和L并排靠在了橱柜边。两人都没什么可说的,L抽着烟,想起了四年前,喝托卡伊贵腐的那个晚上。青鹿玩着手上一只魔方,L很熟悉,知道是S的。他很难过,眼前浮现过“猫的玩偶”、“没什么用的玻璃立方体”——每次S离开前女友的家,留给每一任前女友的那些,“念想”。

紫鹿说不想回家,想在这儿陪陪青鹿。L答应睡在外面的沙发上。关灯后,他在黑暗中坐着,等到她们睡踏实了,轻轻开了门,披上外套出去。回家后L在自己的书房里呆坐着,直到第二天早上紫鹿回来。这期间他决定了一件事,决定了一件或许会让自己抱憾终身的事。

第二天傍晚,他给青鹿打去了电话。说会让S重新去追她。青鹿表示完全没必要了,L一一耐心的劝导。表示她应该自己感受,自己决定,完全不用在乎S的过去,可也以完全无视自己和紫鹿的意见。

L又给S去电话,一连五个都无人接听。L有些担心了,起身在家里踱着步,给S的邻居大卓打电话,想让他去敲敲S的门。大卓表示自己在老家,几分钟后回电话说同样的无人接听,L真的着急了,接着打,之后用微信语音呼叫,用FaceTime呼叫,之后接着电话。终于接通熟睡中的S的时候,已经拨了整整十个响铃至“稍后再拨”的电话。

S还在犹豫着,青鹿已首先联系了他。转过天的晚上,L下楼买烟,S发来信息:在吗?L回:在吧,怎么了?很久没有回应。L买了啤酒在楼下等着,终于等来S的信息:没事,青鹿联系我了,剩下的我大概可以搞定了。L说:都想好了?S说:都无所谓了。早上,青鹿发来很长的信息,L说,我不太想看,就记得其中一句。她说:我决定自己做决定了,我觉得这样会很酷。

L和紫鹿谈到了分手,因为L的坚持。同时,他们与S 和青鹿基本失去了联系。青鹿来过一次,说是看看紫鹿。与L言语不和,差点吵起来。S说: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你不快乐。

一个多月后,新年过去的某一天。一个L和S共同的朋友转来S与青鹿的合影(显示是PO在S的朋友圈里)。照片中青鹿趴在游乐园的塑料球堆上,笑着冲镜头招手。那是他从没在青鹿眼中看过的笑。准确的说,一脸凝重的笑。L知道S屏蔽或者删掉了自己,他使劲劝了劝自己,觉得出于对青鹿和S的尊重,应该也删掉他们。

青鹿紫鹿像是互相较劲着,紫鹿知道S和L过去的事情,也曾目睹S过去的生活,觉得青鹿和S一起伤害着L ;青鹿觉得紫鹿太在乎L而不在乎自己的选择,从小都没见过紫鹿这个样子。她在争吵中反反复复的问着:你是紫鹿吗?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L知道自己失去了这两个人,这两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这段时间里怀疑过自己,怀疑过人生。现在他似乎想明白了,没有一个人可以不带任何伤痕去生活。他决定,约青鹿和S吃饭。

故事就到这儿了,我似乎也用尽了我全部的精力。感谢你来看我,L,也感谢你的故事。如果发表,不要写我的名字。

我关闭了这封邮件,又关上了手机。明天见到青鹿前,先去剪个头发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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