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春天，我不知应爱哪里的：故乡的春是在山上的，洛阳的是在河畔。
南方的故乡坐在山上，到了春天，山花自己开自己的，零星散落在山间，山上的草色渐渐嫩了起来，竹照旧是青绿的，别的树叶有条不紊地从枝头醒来，连缀成一串娇俏的新绿。鞍部抱住身后崭新的春蓝，山与山交错着，日影与云彩在不经意间流走，在山上投下一片缓慢行走的影子。在这样悠然的日光里，我只想坐在院子里，坐着摇椅，晃晃悠悠、半梦半醒地过完一生。
洛阳也是有山的，但离人间烟火太远，人们是走在洛河两岸而知春来的。春水潋滟，柳色亦新；桃花李花簇拥而开，带来的欢喜是短暂的，春风稍微跑得卖力些，便是“一片花飞”“风飘万点”，免不了有些花落的伤情。牡丹则开得长久一些，四月的游人欣赏着旧日东都的国色，但免不了从中窥见一丝古今兴亡的落寞。
故乡的春叫我体会隐居的自由，洛阳的春引起我扑朔的隐忧。我不知应当爱哪个。
原文：
对于秋天，我不知应爱哪里的：济南的秋是在山上，青岛的是海边。济南是抱在小山里的；到了秋天，小山上的草色在黄绿之间，松是绿的，别的树叶差不多都是红与黄的。就是那没树木的山上，也增多了颜色——日影、草色、石层，三者能配合出种种的条纹，种种的影色。配上那光暖的蓝空，我觉到一种舒适安全，只想在山坡上似睡非睡的躺着，躺到永远。青岛的山——虽然怪秀美——不能与海相抗，秋海的波还是春样的绿，可是被清凉的蓝空给开拓出老远，平日看不见的小岛清楚的点在帆外。这远到天边的绿水使我不愿思想而不得不思想；一种无目的的思虑，要思虑而心中反倒空虚了些。济南的秋给我安全之感，青岛的秋引起我甜美的悲哀。我不知应当爱哪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