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骑车的感觉很奇妙,好像回到小时候摸黑前进的感觉。抬头总想透过夜晚,看能不能幸运地遇见头顶的光芒,照耀一个时而愉悦时而悲愤的我。
夜里快八点,告别亲爱的人,从医院出来,路上行人稀少,在没有灯的龙井路摸黑寻找共享单车。当时没觉得有多黑,直到骑上单车,摇摇晃晃地凭感觉骑行在狭窄的小道时,才惊觉在城市摸黑向前是一种多么穿越的感觉,被高楼笼罩、不见一丝光亮,好像在乡村,远处却有穿流的汽车声。
难以描述的气息,萦绕繁复的日常,经不起岁月的熬制,只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将悠长时光直接拉回到晦涩的过往。
过了马路,明明已路过一个卖蛋糕的移动小摊,却被蛋糕的香味吸引而返回。不是因为喇叭里响的“免费试吃”,而是突然想到有多久没有这么悠闲地在路边买东西了?不是朴朴就是叮咚送上门。
20元的鸡蛋饼和蛋挞的香气,放在车头,在摇晃之间陪伴回家的路。我死心不改地再次抬头,这月光是否如水,这夜色是否撩人,这秋风是否梦幻迷人——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将人生看个够,看个透。
这条前往巴士站的小路,曾有一晚令我崩溃大哭。一回头,心情悲郁的看见左边的老旧小区,想起二十年前经常去租住这里的发小家过周末,带着年幼的小姜蹭吃蹭喝,发小忙里忙外伺候我们母子以及一干老友。那样的日子无忧无虑呀,那时候的期盼没有现今的急湍,那样的生命多绚丽啊,好像一年四季都是春天淌下来的声音和气息……想着想着,我停了下来,准备给发小打电话,说此时我多想她,多想回到那些肆意张狂的生活。
最终忍住了,因为不想吓到她。挼了挼头发,继续向前,任由黑夜淹没潮水般的狂乱思绪。我们的故事像是沉默的潮汐,又像是咆哮的海浪,既然不能从容地掩饰,那就是张开怀抱,迎接被吞噬。
上了M210公交车,将头埋得深深的。车窗外的繁华绚烂与自己无关,每一站都有自己的柔软和纤瘦,每一站也都有无所顾忌的庞然和粗壮,但不管世事变迁,它们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屹立,等到地老天荒,等到故事没来由的中断,冷眼相看旅人的淡然、安静抑或痛哭。
心里默默地想,到家后写字、读书,度过一个如水的夜晚……这样想着,仿若从来没有悲伤过,那些因为黑暗带来的些许恐惧因此被驱逐,心里的海水也一点一滴在退潮,趋于平静。
入小区时,接到慧子从微信里发来的一张图,并发了几个字:“在吾家小院”。
“我们都想你了。”
情绪的森林又一次被打开,好像被束缚许久的枷锁得到一把钥匙,渐渐醒来的灵魂被撞击,被撕裂,不远处的广场舞跳得张扬又妖娆,像极了那时那刻的爱如潮水——所有的难舍与相厌,有序平铺,做一只离天空最近的鸟,忘却生而为人的灾难史。
“又惹我哭了,你们是我心里最诗意和温暖的天地。”
夜幕中,一个人的归家路,依然在黑暗中摸索。爱慕从来不是一首诗,而是升华在心里的一团棉絮,柔柔的,细细的,痒痒的,写满了对生命的愤懑,文风却极为温柔。
与小希聊天,我想象着此刻她一个人在天水围公园的苦闷模样。对着湖面遥望半个月亮,她怀疑活着的意义。真的没意义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写完再想死的事情。
“我确定,我俩都不是怕死的人。”
我们在湍湍不息的河流中奔跑,只为迎接那个枯萎的自己,在火焰世界被烧毁,在荒凉天地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