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图=V字仇杀队
一
我得承认，昨天晚上离开高速收费站时，虽然当时的长沙正处在风雨交加之中，但那位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的确让我如沐春风。
最近一年，我几乎每天往返于长沙和湘潭，回家和工作，就这样被车轮串联起来。大多数时间，我喜欢国道胜过高速，因为车程距离最短，同时也能避免在收费站遇到极少数收费员的冷若冰霜。
开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在收费站工作间里坐班也绝不轻松。多年以前，见证我出生与成长的小县城曾有花钱（据说行情价格最高时达到了10万）将子女送进收费站工作并引以为豪的风潮，不过在我的父母看来，这种做法未免过于政治不正确，我也因此逃过一劫。
话说回来，尽管无缘这份工作，然而回到长沙变成私家车主，便少不了相互打照面。如前所述，摆臭脸的收费员是少数，但大多数人也只是点到为止的客气。除非言行出格，我一般也不太在意，毕竟是需要每天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工作，脾气耐性再好的人，时间一久也会变得圆滑和不耐烦吧。
二
新闻界经常打趣的一句话是，狗咬人不是新闻，狗咬人才是新闻。或许正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习以为常，等到突然被人非常热情地接待时，整个人不自觉抖了个激灵，预设的场景一瞬间被颠覆了。
进站缴费的流程通常是这样的：减速过缓冲带，收费窗口前停稳，放下车窗，等收费员伸手找你拿卡，交钱拿发票走人。出于礼貌，我一般会点头表示感谢，如果对方愿意讲几句诸如“你好”、“一路平安”，我也乐意开口说一句“谢谢”。既然喜欢计较职业的修养，就更应该明白要对他人足够尊重。
事后想来，昨晚的那场礼遇并非没有预兆。当时前车刚走，我正准备跟上付费，抬头看到窗口伸出的手臂迅速回到原位，并呈90度笔直放好等待。这种工作状态已经很久没见了，等来到窗边，听到的问候果然和往常不一样，再看忙于工作的那张脸，是我在收费站不常见的热情洋溢。
我承认自己不能完全理解一个人为何面对恶劣的天气还能保持如此饱满的工作状态，但我愿意相信至少在那一刻，他是发自内心地在做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自我修养。
三
既是修养，那应该要思考做或者不做。同为狂风冷雨夜，我这种闲人于细微处考究了一番职业精神，而对于诸多微信公众号运营人员来说，昨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在寒冷与尴尬中度过。
具体细节和涉事账号，想必这两天已经四处传遍。脸皮厚的继续在朋友圈里大谈“需要净化”、“价值回归”，实在撑不下去的则写了几点解释权当道歉，还有少数被冤枉的账号所有人站出来说要追究责任，看似沸沸扬扬，实际上仅此而已。
到目前为止，微信公众号出现已经超过4年。记得前一阵子新榜专门为此做了一个策划，标题“假如没有公众号，我可能要多奋斗十年”是对这段时期的最佳描述。但更准确地说，微信团队将阅读量公开以后，成千上万乃至更多的个人或团体才找到了将文字变现为收益的机会。
回顾当下内容创业领域的风起云涌，微信公众号以及阅读量带来的就业乃至财富自由机会，早已超出许多人早期的价值观范畴。或许正因如此，就像当年的淘宝刷单现象一样，围绕微信阅读量的刷单行为也开始变得日趋普遍，虽屡屡遭禁，却依然藕断丝连，这次只是牵扯范围最广的一次。更让人感到沮丧的是，没有人知道是否还会有下一次。
四
有人或许想问，说了这么多，你敢保证自己就从来没有刷过阅读量么？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混迹新媒体的时间久了，每个人都会有一点这方面的资源，关键在于为什么要用，用在什么地方。
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很明显了。我当然有自己的刷数据渠道，也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有这几点可以保证：除了最初测试刷单效果买过一次，北京新媒体故事没有主动寻求购买阅读量；我手下刷单最大的受益者，大部分是商家与广告客户；和之前在媒体工作不同，我现在的供职单位同样是数据痴迷分子，为了能够让领导向老板交差，即便没有授意我也会适当买一些，不过基本都控制在“合理”范围内。
不打个人运营账号算盘的原因很简单，我始终没有想过将北京新媒体故事商业化，不管是账号名称还是内容选择，我都不认为有这方面的价值。商家，广告客户还有供职单位就不一样了，你需要对KPI负责，对所谓的传播效果负责，很多时候买阅读量并非个人意愿，个人亦同样难以抵御时代的主流。就像某个微信群里一些企业新媒体运营者说的那样，我们知道对方造假有什么用，上面就是喜欢，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总而言之，这次的集中曝光带来的震撼力实在有限，同行之间发发牢骚，说点目前公众、媒体还没爆出来的，剩下的只是苦笑和彼此开解的段子。我在上班时间源源不断地将那些被点名的账号发到部门的微信工作群里，然而直到下班也没有听到任何让我觉得更深刻的讨论。
五
可能是命运为我安排的一次巧合。事发再往前一天晚上，我在家中整理手机上没有听完的播客，随手翻到已经停播的IT公论在去年5月11日录制的一期节目，标题就是我今天的微信副标题，可以做某事的自由和不可以做某事的自由。我下意识地用手机截屏记住了这个有趣的对比，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如果用这个标题评判上述两件事情，我想应该是这样的：你可以整天摆一副臭脸向司机收费，也可以面带微笑和他们像朋友一样打招呼；你可以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刷阅读量这件事开脱，也可以面对“众人皆醉”的大环境在内心保留底线和坚持。
尽管“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但你不得不承认，只有参照物才能让我们看清眼前拥有的一切到底有多美好。正如每当百度屡屡犯事的时候，朋友圈都会刮起一股怀念Google的风潮；企业家们在台上推崇“狼性”精神的同时，其他空间同时回荡着“Don’t be evil”的声响；当然还有那句广为人知的“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
以及，只有当突然退潮的时候，你才知道谁在裸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