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棵大槐树,每当我在办公室抬头时总能看到那棵槐树,尤其在夜里它很大很大,在黑夜里撑破了夜空,树梢穿过了月亮。
夜风拂过那老旧的松木窗,我闻到了那原本古朴松木上涂抹的油漆味儿。不知道为什么要涂抹一层红漆,现代化工艺像一坨鸟粪总是不经意的落在不该有的地方。
我端起茶杯可又放了下来,杯子里的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完,孤零零的杯子里几撮茶叶贴附杯子里,让我想起了传达室里老张头头顶的那几撮所剩无几的头发。
我阵阵反胃,也不再撒懒,站起身来去端暖壶。暖壶也是减了肥,轻飘飘的被我提在手里。我又坐了下来,因为如果暖瓶没有水我要走出办公室去三楼水房给暖瓶喂饱。
我撒懒的拉开抽屉,空荡的抽屉里躺着半包干扁的烟,我拿起来闻了闻,掏出一支划了一根火柴点燃,烟气瞬间散了开来,遮掩了那油漆味儿。嗓子干涩咳了一阵,招架不住,我起身端起暖瓶不得不去三楼给暖瓶喂饱。
楼道里空荡荡的,门窗上的小牌子像医院太平间的指示牌。过道里的冷风让我缩了缩脖子,我快步向二楼走去。二楼灯光稍暗,第二间办公室里灯还亮着,除了今晚我在这栋楼里值班,还有老张头在门卫室,在无他人。
心想谁走时太急忘了关灯,我便走了过去,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果然无人,我转身关掉了灯,走了出来。提起暖瓶走向了三楼水房,老旧的烧水炉,冒着蒸汽,拔掉瓶塞,弯腰去接水,雾气很大,暖瓶还没喂饱,我的眼镜已经被水雾寥的什么也看不清。不得不关掉水龙头,放下暖瓶,拿下眼镜擦拭了下,就在我拿掉眼镜时,我恍惚看到一黑影从水房门前掠过,对,是掠过,速度很快。我又自嘲我这眼睛不止是近视,而且还老花。
喂饱了暖瓶我往外走,直下三楼,到了一楼,入了办公室,给杯子加了水。小吸了一口,我看向窗外,那槐树还是很大很大,看的正入神,老张头走了起来,那头顶所剩无几的头发乌漆漆的贴在脑门上,他腿有些碍事,走起来一瘸一拐,我凭听也能听出是他走路的声音,他呲着一口黄牙,眯着那让我感觉从未睁开的眼睛,坐在我对面。
我看了一眼,又转头去看窗外的那棵老槐树,静了约一根烟的功夫,老张头用那沙哑的声音道:“这树有些年头了,如果不是当年有一天夜里打雷劈了一半恐怕还要大些”。
我应付的回了句:“恩”。便又看那棵树,老张头见我无趣,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往出走,走到门口,顿了顿,声音略大:那树要不是当年那晚打雷劈了一半恐怕还要大些,当年那棵树是我亲手栽的。我在守着它。”神神叨叨的走了出去。
我端起水喝了一口,吐出了茶渣,他娘的真能吹,那槐树听局里人说有80多年光景了,你他娘的就算在你娘胎了栽下,你也不定才六十多岁。转念一想,老张头肯定是想在我这嫩娃面前吹吹牛,我也懒得计较,他随口一说,我就这么一听。
(直到过了三年,我遇到院子原来的主人,姓王,他和我讲到,他家以前大户人家,后来房子充公后,就搬走了,我想起了老张头那晚和我说的话,随口问起那棵很大很大的槐树,那姓王的说那是我祖父的管房先生栽的,那年有天夜里下雨打雷那树被劈了一半,不然会更大更大。我问到那管房先生是不是姓张,腿有些瘸,姓王的惊奇的望着我说:你怎么知道?你是他什么人。我摇了摇头,淡淡的说到,听一老人说的。便匆忙走了。老张头就在和我说完话后第三天走了,无儿无女,没人送终,最后还是我们局里凑的钱送走的。
就在老张头走的第二年,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突然也死了,树干枯缩的变得很小很小,在也没有撑破黑夜。树梢在也没有穿过月亮…